随笔—探秘黑独山的点滴

梅光

《墨色独行记——大柴旦黑独山摄影纪事》

【楔子·西行牒文】

七月初七，星斗斜挂金陵城。摄影协会通告栏忽现一纸素笺："免责书十二人，赴黑独山取天地水墨真经。相机器材总共有100多公斤，备晕车药大约有三斤，防晒霜五斗，胆量若干。"落款处梅光二字力透纸背，墨迹未干便引得老法师们眼镜片上腾起雾气——这群平均年龄六十三岁的快门武士，又要出征了。

"这哪是商务车，分明是移动暗房！"廖金保把最后一箱胶片塞进后备箱时，车轮明显下沉三寸。七座奔驰车里，徐成林正用驼毛刷清洁尼康相机，铁锅的无人机箱上贴着"内有洪荒之力"的封条。戴丽萍捧着计算器冷笑："每公里成本比鲥鱼还金贵，得拍出《清明上河图》才够本。"

第一章·墨色黎明（七绝）

嶙峋瘦骨刺苍穹，黛色千层染未工。

忽见银鞍照白马，原来摄影老顽童。

凌晨五时的黑独山像打翻的砚台，我们在山脊线上架起三脚架，宛如朝圣者竖起经幡。徐燕裹着羽绒服调试延时摄影，忽然指着天际线惊呼："快看！水墨活了！"但见晨光如狼毫舔过山峦，焦墨处是玄武岩，淡赭处是风蚀带，最妙是那抹游动的青灰——原是牧民的牦牛群踏破晓色。

"都别动！"徐成林突然匍匐在地，他老腰竟比无人机还灵活。众人顺着他的镜头望去：三只藏原羚正在啃食地衣，它们的剪影恰与山体裂缝形成蒙德里安式的构图。铁锅的无人机却在此时没电，急得他掏出备用电池直往怀里捂："这可是我捂了三天三夜的体温充电宝！"

第二章·铁骑惊砂（如梦令）

砾石乱弹焦尾，热浪漫蒸霞蔚。

忽作爆胎声，惊起昏鸦成对。

且退，且退，笑指流云如水。**

我们的"黑旋风"（廖金保给商务车起的浑名）在搓板路上跳起踢踏舞时，车载温度计正指向48℃。蔡家祥死死抱住相机，"当年玄奘取经都没咱们隆重，"解师傅抹了把汗，"他带的是通关文牒，咱们带的是财产保单。"

正说笑着，后车突然发出放炮般的巨响。众人下车查看，只见轮胎被锐石划开三寸长口子，像咧着嘴嘲笑的石狮子。"备胎呢？""在徐老师三脚架下面压着！"戴丽萍翻着账本嘀咕："早说该买轮胎险..."话音未落，一阵妖风掀翻她的遮阳帽，高晓云追着帽子跑出半里地，回来时帽兜里竟兜着三枚风棱石。

第三章·星砂煮酒（鹧鸪天）

万古苍茫聚此宵，银河北斗佐岩烧。

快门暗数星垂野，赤豹忽临月过坳。

玛瑙串，糌粑焦，藏歌起处铁锅飘。

醉拍相机君莫笑，明朝镜头架虹桥。是夜宿在废弃的矿工宿舍，铁锅竟用汽油炉煮起咖啡。徐成林借着头灯研究星轨参数，忽然窗外绿光一闪。"狼！"众人抄起三脚架备战，却见是只赤狐叼着旱獭溜过。梅光笑道："它定是把蔡兄的保险箱当储粮仓了。"

忽闻马蹄声碎，三个藏族少年举着火把前来。语言不通，徐燕掏出手机播放《青藏高原》，少年们眼睛一亮，当即跳起锅庄舞。最绝是戴丽萍，竟用计算器打出节奏伴奏。临别时老阿妈送来风干羊肉，我们回赠的却是...十包老坛酸菜面？

第四章·玄裳素影（五律）

造化泼墨处，云袍缀雪襟。

风雕千刃骨，雨润万年心。

石隙生红柳，崖阴卧玄禽。

忽闻驼铃远，犹似汉唐音。

次日深入黑独山腹地，但见怪石如断简残编。这里是地球上最像月球地貌，寸草不长，黑灰白色调。铁锅放飞无人机侦察地形，显示屏上赫然出现"阴阳太极图"——原是黑白两色岩层被洪水冲刷成的天然奇观。徐成林激动得差点跌落山崖："快！快拍！这是羲之遗落的砚台！"

正午时分，我们遇见转场的牧羊人。他的藏袍与山色浑然一体，唯有腰间银刀闪着寒光。"拍照？"老人伸出三根手指。我们以为是三十元，他却抓走三粒水果糖，留下满袋热乎的羊粪蛋："烧火，香得很！"

第五章·暗房浮世（西江月）

石壁斜张银幕，流光漫写丹青。

老翁忽作少年行，惊起山鹰掠影。

玛尼堆前合十，经幡柱下调屏。

归来满卡是繁星，犹带驼铃余磬。

那天在硫磺沟守候日落。徐燕架起六米滑轨拍延时，不料狂风突至，相机如风筝欲飞。千钧一发之际，七双手同时抓住支架——戴丽萍的账本、蔡家祥的保单全作了镇纸。当夕照将山体染成紫檀色时，快门声如骤雨，却见徐成林独坐石上，用钢笔在胶片盒上题诗。

第六章·红尘快门（临江仙）

针管快门同起舞，糖霜撒作星芒。云烟过眼笑荒唐。

生辰戈壁宴，烛火烤馕香。

肉香总伴快门响，修图裁月裁霜。抖音百万赞轻狂。

肥瘦双侠影，碾过昆仑岗。

程飞摸出胰岛素的姿势像在掏徕卡相机。他的"摄影界二年级生"，总能把医用冰袋变成创意道具——此刻他正用胰岛素冷藏罐给可乐降温。"这叫甜蜜素的艺术，"他叼着烟眯眼测光，烟灰落在戈壁滩上，惊走一队搬家的沙蚁，"血糖和曝光值，都得精准控制。"

梁海庆的登山包总散发孜然香。当我们围坐分食压缩饼干时，这位网名"大海"的壮汉变戏法般掏出一袋真空酱肘子："拍照是力气活！"油纸铺开的刹那，五只草原雕在我们头顶盘旋出等分构图。他最新抖音作品《黑独山的五花肉纹理》获赞十二万，评论区都在问滤镜参数，殊不知那是真实油光。

生死时速（七绝）

胰岛素笔对焦屏，大肉穿肠镜不停。

笑看红尘双侠传，快门声里度生辰。

那日陷车，恰逢程飞生日。沙暴撕扯着车篷，这位老烟枪却借着防风打火机的微光切蛋糕。"六根蜡烛，"他指着胰岛素注射器，"每根代表十年糖龄。"梁海庆用牛肉干雕出寿桃，廖金保的酸梅汤在铝锅里咕嘟作响。戴丽萍忽然惊呼："你血糖！"程飞摆摆手，给血糖仪套上柔光罩："5.6，比白平衡还标准。"

在魔鬼城迷路时，是这对胖瘦组合救了场。梁海庆嗅着风里的羊膻味找到牧民营地，程飞用胰岛素针筒帮牧民修好转经筒轴承。"你们汉人，"老牧民递过酥油茶，"胖的像山瘦的像鹰。"这话被徐燕剪进vlog，配乐是程飞荒腔走板的《青藏高原》——他坚持这是降糖秘方。

暗房玄机（西江月）

针筒盛满月色，肉香熏染星光。

抖音神作半夜忙，惊见PS魔掌。

笑骂血糖作妖，醉夸肥膘增光。

红尘快门影成双，道是欢喜冤家。

PS照片那夜，外面传出奇香。梁海庆竟闻到卤猪蹄香："温度控制堪比暗房！"程飞对着血糖仪哀嚎，手里却诚实地接过啃食。我们后来在梁海庆的后期作品里发现玄机——黑独山全景图的云层中，藏着程飞吐的烟圈。

徐成林给二人拍的工作照堪称魔幻现实主义：程飞的胰岛素泵连接着三脚架，梁海庆的牛肉干袋与镜头包难分彼此。这张照片在摄影展引发争论，有评论家说是"生命的对抗与和解"，其实当时梁海庆正吼着："老程！分我根烟！"

随记·糖衣炮弹

今晨收梁海庆寄来的包裹，竟是黑独山岩盐雕的胰岛素注射器。附言："老程专属快门按钮。"程飞回赠的相框更绝——用血糖试纸拼成"大海"二字，试纸上的数值连起来竟是经纬度：北纬38°15′，东经93°23′，正是我们迷途逢生的坐标。

第七章·算盘与快门（蝶恋花）

算珠拨乱光影路，广角长焦，俱是相思处。

酸奶碗中星月驻，酥油灯下胭脂渡。

小景裁春春几度，玛瑙银刀，割取斜阳暮。

背包客觅香如故，炊烟起处频回顾。

高晓云对着化妆镜补口红的姿势，像在给阿勒泰的夕阳上色。这位马鞍山商专92届会计班的高材生，总能把风沙呼啸的戈壁滩变成个人影棚。"蔡同学，"她扬起自拍杆，"还记得毕业实习那笔错账吗？"正在调试1DX相机的蔡家祥手一抖，长焦镜头差点栽进酸奶碗——这位同窗至今保持着商专三大传奇纪录：珠算比赛冠军、食堂酸奶消耗王、毕业论文被图书馆收藏十五年。

徐成林举着测光表绕高晓云转第三圈时，戴丽萍的登山杖敲响了岩石："徐老，您这是拍人像还是测绘地形？"老法师讪笑着按下快门，取景器里却见高晓云的丝巾缠上三脚架，两人解了半柱香时辰。铁锅趁机飞无人机偷拍，视频发群命名为《缠丝擒拿手教学实录》。

数字丹青（七绝）

算珠犹响快门中，卅载同窗镜里逢。

最是酸奶凝夕照，广角深处有惊鸿。

那日在喀纳斯湖畔，蔡家祥的相机包翻出七种酸奶。徐燕拍vlog时惊呼："蔡哥这是要开酸奶铺子啊！"只见他舀勺牦牛酸奶当减光镜："这才是真正的自然滤镜。"高晓云偏要逆光起舞，湖面忽起风，丝巾糊了蔡家祥满脸。戴丽萍翻着发票本冷笑："这镜头污损算工伤还是艺术损耗？"

老同学们较劲起来煞是好看。高晓云用口红在岩石上写会计分录，蔡家祥以酸奶碗为取景框。当徐成林终于拍完第36张"光影流动中的女性美"，梁海庆早已啃完两只羊蹄："你们这快门速度，够我PS十张星轨了！"

第八章·小景大千（五律）

纤指拈花易，冰心裁玉难。

露凝蛛网碎，风动石纹残。

玛瑙镶金框，驼绒作底纨。

忽惊沙海阔，方寸纳峰峦。

戴丽萍的相机始终挂着百微镜头。在众人追逐日照金山时，她独跪沙地三小时，就为拍一株顶破轮胎的骆驼刺。"这才是真正的荒野生存，"她调着环闪灯，"比咱们的财务报表还励志。"某日忽见其相机包掉出绣花针线，问之答曰："补三脚架云台的防滑垫。"

徐燕在小红书爆火的《戈壁米其林》系列，实为戴丽萍的微观世界启发。手机镜头里，风蚀岩成了提拉米苏，盐结晶化作水晶糖霜。铁锅举着烤包子凑近："给这肉馅岩浆来个特写！"两人争抢间，胡辣汤泼出梵高星空图。

第九章：饕客行吟（西江月）

手抓饭粘星斗，烤包子裹云涛。

奶茶壶里煮银毫，刀起羊排月皎。

抖落红尘万丈，拾得烟火千瓢。

背包渐重影渐憔，犹笑画饼难饱。

徐燕的登山包总在深夜散发罪恶香气。在禾木村，她竟用三脚架改装成熏肉架，梁海庆的酱牛肉与铁锅的风干鸡并排晾晒。某夜突降暴雨，众人抢救食材的场面，被她剪成《舌尖上的黑独山》点击破百万。弹幕齐刷："摄影穷三代？美食救三生！"

最绝是那场馕坑旁的创作。徐燕手机贴着馕饼拍摄，铁锅趁机塞进烤鹅腿。出炉的馕包鹅视频里，油花绽成玫瑰花，弹幕学家们争论这是装置艺术还是行为艺术。戴丽萍幽幽飘过："鹅腿二十三块八，流量收益记得报税。"

尾声·复式人生

归程车载屏幕轮播作品：蔡家祥的酸奶银河，高晓云的丝巾晚霞，戴丽萍的沙粒宇宙，徐燕的馕饼星云。徐成林突然指着某帧："看！老同学的同框！"原是铁锅偷拍瞬间——高晓云持口红当触控笔，蔡家祥拿酸奶勺作教鞭，背景里戴丽萍正用登山杖拨算盘对账。

今晨同学群炸出老照片：1991年马鞍山商专天台，珠算队集训合影。年轻的蔡家祥捧着酸奶瓶，高晓云系着红丝巾。徐燕将其PS成黑独山背景，配文"三十年前已入镜"。戴丽萍秒回："当年算盘珠子，原是快门的前奏。"

一晃数日，大家不知疲倦继续往另一个目标行驶——阿勒泰。

梅光， 写于马鞍山

2025/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