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号：34527551</p><p class="ql-block"> 文字 不空斋</p><p class="ql-block">图片：网络</p> <p class="ql-block"> 七 神像包裹的家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和哥哥方圆不同，高儿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四个儿子分别叫志云、志海、志远、志强，闺女叫志芳。志云生下来就黑黢黢的，于是黑蛋儿就叫开了，志海生下来相反，是白生生的胖娃娃，于是就叫成了白蛋儿。闺女志芳是老三，长到三岁，顺心提示高儿，该裹脚了，高儿就有些不耐烦，说“爹，你老了，出门少，你真不知道外面的光景，现在都不时兴裹脚了。拿咱前街看，你看这几年生的闺女，有谁还裹？”顺心摸着颏下稀疏的胡子，眯了眼一想，点头道：“也是。唉！这世道变得太快了。”</p><p class="ql-block"> 李顺心是个明白人， 别看从小他就偏爱方圆，可后来的事实告诉他，高儿才是这个家的依托和希望。但方圆第一个闺女是傻子，第二个不到一岁得病死了，第三个臭蛋儿，从小懂事聪明，可后来疯了。方圆的命怎么这么苦！这孩子将来怎么办，无疑是顺心始终放不下的心病。臭蛋儿一死，没半个月，他就先给高儿商量了，自己主持着，让白蛋儿过继给了方圆，因为方圆百年后，总得有个摔盆的呀！</p> <p class="ql-block"> 臭蛋儿死时，志远刚十四。是他和大哥二哥一起把臭蛋儿哥从车站拉回家的。他们赶到车站时，天己经傍黑了。黑蛋儿脸冲着地，身下一滩黑血，血，把身上的衣服染红了一大片。当把臭蛋儿翻过身，志远一看到胸口一动还冒血的洞口，就哇的一声大哭了。这时，走过一个戴大沿帽的伪军，用教训的口气压低声音说：“哭什么！这是哭的地方？还不拉上快走，让日本人听到，你们不要命了！”</p><p class="ql-block"> 把臭蛋儿的尸首擦干净，换了干净的衣服，布置了灵位，天就三更了。家族中十来个人一走，屋里顿时宁静了。臭蛋儿娘冬梅，抬头看到白花花的灵帐，身子一下子软了，冲着躺在草席上的臭蛋儿，叫一声“我苦命的儿啊！”捶胸顿足地放声大哭了，方圆和高儿低了头，吧嗒吧嗒跟着掉眼泪。顺心眼眶虽然湿了，却坐在椅子上木然地看着前方，一动不动，像普济寺的泥胎。等冬梅哭声止了，顺心淡淡地说：“唉！都别哭了，他这样走，也算死得其所！”话音刚落，只听得外面“咣档〞一声巨响，几个人赶紧冲出屋看。只见志远握着从车站上捡回来的铁锹，眼直勾勾地瞪了溜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旁边的一口小瓮被砸碎到地上。高儿大声呼喝：“你干什么？！”志远好像没听见似的，两眼放着凶光，冲着黑黢黢的天空，发疯似的大骂一声：“小日本，我操你娘！”</p> <p class="ql-block"> 办完了臭蛋丧事的第二天，丑儿的小叔过来。跟顺心说，我侄子被你孙子打死的，这许多人都见了。虽然说他父母都没了，可他还有姐姐，还有当家子人，出这么大事，你不能就这样完了吧。再说，虽然我们家穷，你总得有个说道吧？顺心一听，心想，丑儿死了你们家都没人出面，不就是嫌丑儿家穷还是光棍儿，所以连丧事都没办嘛！还是后街的黑羊看不过去，偷偷埋的。但心里知道他无非是想捞点好处。就说，这事的前前后后，村里人也知道。臭蛋有病，丑儿不是不知道，可故意逼他犯了疯，才做下这事。落下这结果，是谁都不愿意的。这样吧，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商量。丑儿小叔就说了，你怎么也得给七八斗麦子吧？顺心一听就炸了，说，你疯啦？七八斗麦子？你那些地，好年景一年全加起来最多也收不了七八斗。何况今年闹天旱，我四十亩地，一共才收了七八斗。都给了你，我全家喝西北风儿？丑儿小叔就说，欠债还钱，杀人债命。这是自古的道理，何况丑儿是跟着皇军干的，他死前可是不愁吃不愁喝的，你不讲理，我相信皇军也会讲理的。当时志远在一旁，倒竖了双眉，一脚踢翻了板凳，说：“皇军！皇军是你爹呀？是你爷爷？你吓唬谁！”顺心一听急了，一拍桌子，说：“给我滚出去，小孩子家插什么话！”看着孙子眼里冒火气乎乎地出去了，转过头慢慢说道：“孩子不懂事，别跟他一样。乡里乡亲的，这样吧，我得和你大哥商量一下，因为要给，就不能是你一家了。”顺心当然对他抬出的“皇军”发怵，心头火马上压下来。暗自想，丑儿的话如果是他家族的意思呢？第二天，试探着和丑儿大伯商量，谁知丑儿大伯听完气得拍桌子大骂，说，一分钱不能给！老天爷呀！我们家怎么净出些不要脸的玩艺儿！你也知道，丑儿不听我的话，把他爹娘的坟地从祖坟另出去，不就等于和我们兄弟断绝来往吗？后来的事不知你听说了吗？丑儿这混账东西，自从跟了日本人，跟在车站干活儿的三里五乡的人，吃拿卡要，动不动还打人。而且自以为发达了，到村里尾巴翘上了天，见了我都不说人话！全村人知道后，拿他的话开玩笑噎我？你说我这老脸往哪搁？丢人哪！臭蛋儿一个病人，让激得发了疯，杀了他活该！我小弟跟你要赔偿的事，我真不知道。他这是穷疯了！呸！还拿日本人敲打你。如果他敢到日本人跟前告你，我就和他断了关系！</p><p class="ql-block">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第二天上午，村里一个消息就在人们交头接耳中传开了：丑儿小叔昨晚上出来上茅房，被人从后面抡了一棒子，没死，也没流血，在猪圈边上躺了半天才被家人发现，但两眼直勾勾的，不认人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李俊邑</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别署见山堂、不空斋主。1964年生于河北省元氏县。1986年毕业于河北师大。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河北省书协篆刻委员会副主任，河北师大美术与设计学院外聘教授，河北传媒学院美术与设计学院外聘教授，河北美研所研究员，河北省画院研究员。</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