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

于无声处

<p class="ql-block">  天,终于在阴雨绵绵的四月份以后,以一种全新的姿态露出了笑脸。当第一缕阳光从东方的鱼肚白中穿透出来,那久违的暖流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杨小成背着沉重的背包匆匆忙忙地赶往广州的南站。在偌大的车站,他来不及擦掉脸上滚滚而下的汗水,便侧身挤在长长的购票者队伍后面,一边往贴身的衣袋里掏钱包,一边伸长脖子朝前方的票窗望去。这样,他似乎望见了遥远的大山脚下的他家的青砖瓦房,看见了妻子抱着他的孩子站在院坝边的那棵李树下迎接他的回家,看见了他家那只小花狗昂着头、揺着尾向他致以亲切的问候。他太急于想回家了。是的,三年了,他整整三年没有回来了。三年前,他离开家到广东打工时,他的妻子怀上他的孩子才四个月,那是他结婚后第二年的春天。</p><p class="ql-block"> 离开家那天,李花开了,桃花开了,田野里的油茶苗借着春的暖风,发疯似的生长,长势一天一个样,绿油油的一片连着一片,向远山的脚下流淌。</p><p class="ql-block"> “路上注意安全,车上把自己的行李看好。”妻子把杨小成送到院坝边的那棵李子树下,十分不舍又无可奈何地反复叮嘱杨小成。</p><p class="ql-block"> “嗯。”杨小成的鼻子有些发酸,点点头转身离去,他不敢回头看妻子,他知道妻子的眼里一定装满了泪水。</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本来说好的,丈夫去打工到年底无论找到钱没有找到钱都要回家过年的。可杨小成一去就是三年。杨小成在外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原因让杨小成从没有和家里联系过,只有杨小成才知道。</p><p class="ql-block"> 赶了两天一夜的路,杨小成拖着疲惫的身子踏上了家乡的泥土,行走在从小就熟悉的松软的泥路上,整个身子仿佛一下子有了支撑的重心,这与站在建筑工地高高的脚手架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p><p class="ql-block"> 那年离开家时,院坝边那棵李树花开正妍,今天看到的却是压弯树枝的果实。这已是仲夏的季节,来到李树旁,杨小成仿佛又看见了妻子当年站在树下的身影。妻怀着孕,娇柔瘦小的身子,苍白忧郁的脸色又浮现在他的眼前。杨小成的眼眶湿润了,内疚与自责感油然而生。</p><p class="ql-block"> 他离家时只有三个月的小花狗现在已经长得硕健而雄壮了。它四脚爬在地上,守候在家门口,见眼前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迅猛地弹跳起来,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向杨小成扑了过去。杨小成立在原地,先是一愣,然后大叫一声“小花!”小花便停了下来,紧紧盯着杨小成,似乎不让他再向前移动一步。</p><p class="ql-block"> 屋里的妻子听到狗叫声,拉开门,看见站在院坝边的丈夫,对着小花招呼一声:“小花过来。”小花摇着向上卷起的大尾巴,转身回到杨小成妻子的身边。</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杨小成放下肩上的行李,妻递上一杯温水,杨小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咕嗵咕嗵地一口气干了,然后自己再满上一杯,又一口气喝干了,才转头问妻子:“孩子呢?”</p><p class="ql-block"> “在床上睡觉。”妻子白了杨小成一眼。</p><p class="ql-block"> “是女儿还是儿子?”杨小成迫不及待地问。</p><p class="ql-block"> “你不是想个儿子吗?如愿了啥。”妻子扭头随丈夫走进卧室。</p><p class="ql-block"> 杨小成推开卧室的门,儿子却睁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杨小成俯下身举起孩子,兴高采烈地叫着:“儿子,儿子,叫爸爸,叫爸爸!”孩子十分惊讶地盯着杨小成,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懵了。爸爸这个词对他来说太陌生了。孩子没有叫爸爸,想从杨小成怀里挣脱出来,可小小的身子被眼前这个称之为爸爸的人紧紧的搂着,哪能动弹得了。儿子两岁多了,杨小成才第一次亲近他,抱他。也难怪儿子不叫他。杨小成有些感伤,觉得自己不但对不起妻子,更对不起儿子。</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晚饭后,杨小成到村头看了看那片桃林回来,已经是晚上了,大山深处的夜晚更加静寂,天空的云薄得像一层轻纱,月亮明朗起来,那柔和的光撒了下来,如水如银。在外打工三年,每当在月夜眺望远方,总感觉月是孤独的,是忧伤的,月光是暗淡的,总感受不到故乡月亮的那份明亮,那份清澈。</p><p class="ql-block"> 月是故乡明,应该是一种心境,是一种情感,是故乡人的感受。不是么?那么远在他乡,同是一轮月,为什么就感受不到它的那份明亮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