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崇福寺（晋行晋美27）

宁肃

五一活动，都住朔州。到朔州，哪有不拜谒崇福寺的道理，“国保”第三批呀。走了两天长城，第三天换科目，苦丁的安排总是很贴心。

1 山门之匾谁题

八点半开门，我的微单8点31分就开始了工作。这山门够棒！正脊悬山顶，一水儿的琉璃瓦，坡绿脊黄，煞是好看；面阔五间，抱厦还三间。不过，据说现为仿建。一看匾额，“亁隆壬戌年孟冬毂旦立”，不是说“金代天德二年（1150年），金朝海陵王完颜亮题额‘崇福禅寺’一直至今”吗？看来，不是一方匾。

图1 崇福寺山门

图2 崇福寺山门匾额

图3 崇福寺文保碑

图4 崇福寺山门石狮

　　还没进门就有点懵，进了门也是。院内的“寺院介绍”牌上，“崇福寺，位于山西省朔州市朔城区东大街北侧。占地面积23400平方米，建于唐高宗麟德二年（665年），相传由鄂国公尉迟敬德奉敕监造。”尉迟敬德就是朔州鄯阳（今朔城区）当地产的大英雄，还是咱北方老百姓的门神，但史载显庆三年（658年）就去世了呀。或许这个工程太大，延续了太多年吧。

图5 崇福寺鸟瞰图

图6 崇福寺导览图

2 金刚殿无金刚

山门北侧，座落着金刚殿，也就是天王殿，为清乾隆年间重建。由于两殿太近，加之人多，以至于不能从容拍照，但一看便知面阔五间、悬山两坡顶、有垂兽无走兽，且明间过堂、次间窗、稍间墙，两山墙上脊檩带排山铃铛、博缝板外侧悬出。据说，殿内原供四大天王及两金刚，原塑像已无存，现辟为文物展览室，用于不定期的专题展览。

图7 崇福寺金刚殿，源于网络

图8 崇福寺金刚殿匾额

图9 崇福寺金刚殿楹联

图10 崇福寺金刚殿窗棂

图11 崇福寺金刚殿博缝板及悬鱼

转到金刚殿后，两侧分置钟鼓楼，如孪生兄弟分立左右。依“晨钟暮鼓”之制，东为钟楼，西为鼓楼。两楼均有二层，下台上阁。其台体方正，阁顶歇山，四面门窗，下置栏座。从阁门可见钟鼓，颇有成色，但不知具体年代。

图12 崇福寺鼓楼

图13 崇福寺鼓楼里的鼓

3 千佛阁几间
真正的阁楼在金刚殿正北的轴线上，乃二层重檐歇山建筑，高4.5米。其下层设围廊，上层勾栏平座。这是千佛阁，明代叫“藏经楼”；“重修后，阁内周设千尊佛像，遂更名“千佛阁。”现千佛虽不存，但名称依旧。

图14 崇福寺千佛阁南立面

图15 崇福寺千佛阁东立面

图16 崇福寺千佛阁匾额

在此一再犯懵：其一，藏经阁一般在寺院靠后的位置，现置主殿之前，如此布局新奇。其二，看千佛阁介绍牌，“阁始建于唐高宗麟德二年（665年），现存建筑为洪武年间遗物。阁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周设环廊。”但咋看面阔都三间嘛，进屋里数立柱，横排四根没错。回来请教高老师，原来此楼外有副阶周匝，那周匝的柱子也要算在内。如此，里四立柱三间加外两侧周匝立柱各一间，是谓“面阔五间”。其三，绿琉璃的正脊浮雕金龙及各种花卉，正中的琉璃脊刹为狮驮宝瓶的三组合，猜了半天才明白，寓意“狮（世）象升瓶（平）嘛。其四，正脊两端饰鸱吻，垂脊上有垂兽、戗脊上有戗兽，“骑凤仙人领着的小走兽呢？”其五，楼内一层正面为弥勒佛像及木制阁楼模型，佛像乃铜铸，是崇福寺传世作品；背为韦陀佛雕像，金杵在手却面容和蔼。问题来了，“弥勒佛与韦陀佛该是天王殿的‘标配’，怎么不在金刚殿，跑到千佛阁来了呢？”此外，东、西墙下，各一排造像。据说，“东边7尊是砂岩造像，各高1米左右，从朔州南榆林乡旧庙遗址中出土；西边7尊为贴金檀木造像，计有1佛4菩萨2罗汉，为朔州西山名刹神应寺遗物。”造像多有残缺，既是岁月使然，也有人为所致。看着佛像断臂，可以想见当年的暴力之猛以及受力方向，“毁佛之人，何以下得了手呢？”。另，一楼通二层有木梯斜置，但不开放，想必上面还有诸多看点。

图17 崇福寺千佛阁五架梁

图18 崇福寺千佛阁弥勒佛

图19 崇福寺千佛阁韦陀佛像

图20 崇福寺千佛阁脊壁

图21 崇福寺千佛阁脊刹

图22 崇福寺千佛阁内佛造像

图23 崇福寺千佛阁内木梯

4 配殿有彩塑
千佛阁与其北面的大雄宝殿及东西配殿组成四合，又有点懵：一是千佛阁后有通朔州林衙寺重兴记事碑，原来此寺辽时曾作为林太师衙署，故又称“林衙院”。后因多有异象，遂改院为寺，即“林衙寺”。二是按佛家惯例，若东为文殊殿，西该是普贤殿；如西侧地藏殿，东应为观音殿。这里却是文殊殿与地藏殿相对，想必自有道理。大致一观，两殿形制相同，均面阔五间、悬山顶，据说是明代遗物。原东殿内供文殊菩萨和十八罗汉，西殿供地藏菩萨和十大阎君。配殿的一大看点是浮雕彩塑，多为花卉与果实，相当立体而生动。另，这里的飞天也为彩塑，还真的飞到了梁上，颇具新意。

图24 朔州林衙寺重兴记事碑

图25 崇福寺文殊殿

图26 崇福寺文殊殿内飞天彩塑

图27 崇福寺文殊殿内石榴彩塑

图28 崇福寺文殊殿内菊花彩塑

5 大雄宝殿的耍头
北面的大雄宝殿为明代重建，乍看灰瓦歇山顶，柱间两铺作。细观正脊还有琉璃件，只是因长久的自然风化表面呈严重的沙地皮、‌亚光皮甚至‌类陶皮现象。此殿立面与金刚殿相仿，也三明二暗。明间前置香炉，香炉前有两只石狮左右蹲踞。进门观看，也是五架梁，但饰彩绘，只是时间太久，彩绘浅淡了。在此发现东、西墙壁上缘各有一铺作的耍头过长，头上有短柱支撑在了远一排的横枋上，既有实用，还有妙趣。看梁上工牌所记“大清嘉庆玖年岁次甲子本郡万顺店重修三宝殿”，知此殿也叫“三宝殿”。殿内供三世佛，佛像贴金彩塑为座像，端庄慈祥；四周墙壁上，多达千尊的佛像为清代描绘。另，殿内还有其他塑像与石碑，甚至还有只镇水兽呢。

图29 崇福寺大雄宝殿

图30 崇福寺大雄宝殿柱间两铺作

图31 崇福寺大雄宝殿梁架

图32 崇福寺大雄宝殿梁架彩绘

图33 崇福寺大雄宝殿斗栱耍头

图34 崇福寺大雄宝殿梁上工志牌

图35 崇福寺大雄宝殿墙角塑像

图36 崇福寺大雄宝殿内石碑

图37 崇福寺大雄宝殿内镇水兽

6 弥陀寺五绝+

下面，最大的看点弥陀寺来了，就在大雄宝殿北面。此殿始建于金代熙宗皇统三年（1143年），距今已有882年的历史。作为崇福寺的主殿，虽为重檐歇山顶，不及庑殿之尊，但规制高级、体量宏大是不争的事实。此殿为崇福寺院的最大殿堂，据说仅次于辽宁义县奉国寺大殿与山西大同上华严寺大雄宝殿，同为我国现存辽金时代三大佛殿。最主要的是遗存丰富，拥有“金代五绝”。

图38 崇福寺弥陀殿

一绝是正檐下的匾额，是金大定二十四年（1184年）的原物。此为竖匾，高4.2米，宽2.7米；黑底金字，色泽浅淡，极尽岁月光辉；楷书的“弥陀殿”三字，资料说“字迹圆润舒朗，古韵十足，每字径0.9米”，可见牌匾尺度之巨；尾款“大定廿四年五月十九日洪福寺沙门”，但首款字迹较多，有“大明弘治丙辰年”、“大清康熙五十九年六月吉日”等字样。一大堆的时间，疑多为后缀。

图39 崇福寺弥陀殿匾额

　　二绝是殿顶的琉璃剪边及饰件，绿黄相衬，色泽典雅，线条优美，图案新奇。殿顶两坡虽布灰筒板瓦，但有绿黄琉璃瓦相间而饰，构成菱形图案，为殿顶平添些灵动感。更令殿顶灵动的，一是正脊的脊刹造型独特，底层中间为双手抱拳、脚踩祥云的金刚形象，其两侧分别有龙吻与正脊两端的鸱吻对应；金刚头上的莲座二层，上黄下绿、上圆下方；仰莲上为覆钵，上面的刹杆与相轮一体，最上面为宝珠。二是中央的脊刹与两端的鸱吻之间各有一位琉璃武士，颇具关公形象。三是垂脊上不仅垂兽与套兽，原常见的骑凤仙人率领的走兽小分队换成了两位仙女，举手之际、眉宇之间的神态极为生动。心想，这脊上的金刚与仙女，该是比琉璃剪边更夺目的亮点吧？

图40 崇福寺弥陀殿脊刹

图41 崇福寺弥陀殿鸱吻

图42 崇福寺弥陀殿正脊上武士

图43 崇福寺弥陀殿垂脊上仙女

图44 崇福寺弥陀殿垂脊上垂兽、仙女、套兽

三绝是弥陀殿面阔七间，明间、次间、稍间的槛墙为隔扇门，上置横披窗，其镂刻精美，构图严谨，古拙洗练，棂花繁多。棂条有双交四椀、三交六椀、四交八椀、六交十二椀等多种结构，还有斜方格、四六方、套六方、三角纹、古钱纹、团花等不同样式，形似《营造法式》中“挑白纹格眼”做法，极具古代艺术和历史文化价值，据说是目前现存唯一保存完整的金代装修作品。

图45 崇福寺弥陀殿格扇门窗

图46 崇福寺弥陀殿格扇门“六交十二椀”

图47 崇福寺弥陀殿横披窗“四交八椀”

图48 崇福寺弥陀殿横披窗“古钱纹”

四绝是殿内四墙满绘壁画，计300多平方米，其笔法严谨，画工精细，也为金代作品，专家称“有晚唐遗风”。主题为净土宗说法图，主佛面容慈祥，结跏趺坐，两侧菩萨侍立，顶部飞天。画面另有星辰日月、龙楼宝盘、琴棋书画、刀戈剑戟，营造了殿内神圣庄严的宗教氛围。壁画设色以朱红、石绿为主，间以黄、白、蓝、赭等色，甚至附以沥粉贴金，色彩绚丽而庄重。令人惊讶的是画上菩萨面部的小胡须，反映了特定的文化内涵。

图49 崇福寺弥陀殿壁画佛像

图50 崇福寺弥陀殿壁画的沥粉贴金

图51 崇福寺弥陀殿壁画飞天

五绝是主殿独具一格的梁架结构，采用了减柱法和移柱法。此如之举，目的并非节省建筑材料，而为增大佛坛位置与礼佛空间。此殿面阔七间、进深八椽，阔超四十米，深二十米余。除去2米高的宽大月台，大殿净高也19米有余。本身就举架高大，加之以减柱、移柱，从而使殿堂更加宽敞。其做法是当心五间的中柱减去，前槽四根金柱仅留两根，并移到次间中线上，使用跨度超大的上下内额，之间设梯形斜撑，明间脊部与东西两平梁相接处也同样斜撑，而梢间内中柱则设丁斜梁以固间架。如此减柱移柱，使梁架变得更为复杂，看得老夫这个晕。这种大规模的减柱移柱及斜梁应用在现存古建筑中极为罕见，为我国建筑史上的创新举措。

图52 崇福寺弥陀殿梁架

图53 崇福寺弥陀殿梁架斜撑

其实，关于“弥陀殿金代五绝”之说并不一致，还有将佛像彩塑及背光纳入。此殿正中一座宽二十四米的佛坛，坛上“西方三圣”像高达八米，皆全身鎏金、结跌而坐，其慈祥、端庄与娴静给人以和谐和美感。主佛那整面青绿卷草纹、周边朱红火焰、高达十几米的背光上有多尊飞天点缀其间，简单有序、流光溢彩，栩栩如生、令人瞩目，据说是“目前已知的宋、金泥塑中最为宏大的”。令人瞩目的还有一位胁侍菩萨立像，其身材修长婀娜，衣着尽显女性之美，这又表现了唐代于金之遗风。

图54 崇福寺弥陀殿佛像

图55 崇福寺弥陀殿胁侍菩萨

图56 崇福寺弥陀殿佛坛上小佛像

图57 崇福寺弥陀殿金刚侍卫

此外，弥陀殿还大有可观，三大看点不容错过：一是殿内檩条上的施工志牌多块，有大明的有大清的，有本寺僧的有女善人的，有重修殿脊的有重油殿门的，有寺主、临寺的还有助缘的，内容详实、具体，既是功德展示，也是质量保证。几百年的字迹如此清晰，实在难得。二是佛座莲花彩塑精致，巧夺天工。每枚花瓣均有法轮凸起，彰显佛国气韵。细心观摩，不免沉浸其中。三是大殿檐上的勾头瓦面非常见的龙纹、兽头或万字，而是线条柔和的花卉图案，加之高贵、翠绿的琉璃质感，颇具美韵。而且，在整圈的绿色勾头瓦面中，个别为黄色，且不同图案，相当璀璨夺目。还有小小琉璃瓦钉帽和椽头惊鸟铃，一整圈据说上千个，蔚为壮观。听一听风起时的千铃共鸣，也可以成为您流连忘返的理由吧。可以说，这里的一切都很有古韵、新意与艺术气息，值得驻足侧目，好生体味。

图58 崇福寺弥陀殿工志牌（1）

图59 崇福寺弥陀殿工志牌（2）

图60 崇福寺弥陀殿工志牌（3）

图61 崇福寺弥陀殿工志牌（4）

图62 崇福寺弥陀殿佛座莲花

图63 崇福寺弥陀殿琉璃勾头瓦

图64 崇福寺弥陀殿琉璃勾头瓦面图案

图65 崇福寺弥陀殿内转角斗栱

图66 崇福寺弥陀殿柱头铺作

图67 崇福寺弥陀殿钉帽与惊鸟铃

图68 崇福寺弥陀殿后墙便门

7 观音殿看点
弥陀殿有后月台，相连最后的观音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六架椽、单檐歇山顶的观音殿，也是金代建筑。其正脊只脊刹为琉璃制品，为上白象驮瓶、左右龙吻、中“天下太平”的组合。其垂脊上仙人未骑凤，而是立姿仙女于前，身后为非龙似凤的两神兽，都是鲜明特点。

图69 崇福寺观音殿

图70 崇福寺观音殿脊刹

图71 崇福寺观音殿垂脊饰件

观音殿的匾额也如弥陀殿般古旧，甚至更显斑驳。“观音殿”三字也为楷体，细看首题为“大明景泰四年”，乃威德将军京兆杜学文所书。

图72 崇福寺观音殿匾额

此殿也采用了减柱做法，殿内前槽金柱全部减去，后槽金柱置于佛坛两侧，使殿内前部更加宽广。因省去前槽金柱，四椽伏跨度加大，为减轻其负荷，遂在“梁上和平梁前端施较大的‘人’字叉手，把殿前槽上部载荷传递到前檐和后檐柱上。”可以说，观音殿的梁架结构也极具独创性。这种在梁架上使用“人”字叉手，据说是我国古建筑里年代较早的实例。

图73 崇福寺观音殿梁架

图74 崇福寺观音殿梁面彩绘

　　殿内佛坛上，贴金的观音坐像居中，旁边为文殊、普贤二位菩萨，据说是明代遗存作品。而正中的观音菩萨面前，还有一尊造像风格迥异的佛像，有说为大势至佛，其头像为北齐时期的石像，不知此说真伪。靠东墙，另有一尊千手观音矗立，不明年代。

图75 崇福寺观音殿内佛像

图76 崇福寺观音殿佛座

图77 崇福寺观音殿内千手观音

最后，不得不提原寺内的北魏曹天度千佛塔。此塔由基座、塔身、塔刹三部分组成。据史料知，1937年9月，日军占领朔县，发现这座石塔，欲将其掠走。装箱时，当地百姓冒着生命危险将塔刹藏匿，但塔座和塔身还是被日军掠走。抗战胜利后，塔座和塔身交还中国，却被运往台湾，现存台北历史博物馆。于是，塔身在台湾，塔首在大陆在山西在朔州，身首异处，不能合璧，实乃民族之憾事。

图78 崇福寺内黑悟空

　　据说，塔刹就在不远处的朔州马邑博物馆，“那还不赶紧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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