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闲饮茶

轩辕传奇

<p class="ql-block">  五月的风卷着槐花香扑进窗棂,蝉鸣尚未聒噪,阳光已有了清透的力度。案头一盏新沏的龙井,叶片在玻璃杯中舒展如舟,载着江南的烟雨,驶向仲夏的渡口。此刻,不必追问初夏何事。晴时耕心,雨时读云,得三分闲暇,便饮七分茶韵。</p><p class="ql-block"> 时间的切片初夏的茶,是岁月递来的一封未拆的信。清明前的嫩芽被炭火封存了春意,却在此时与沸水重逢,将山岚、晨露、采茶人的絮语,统统释放在这一盏澄碧里。梁实秋说:“喝好茶,是要用盖碗的。”白瓷盖碗里浮沉的岂止是茶叶?分明是中国人对光阴的驯服,任窗外车马喧嚣,杯中自有静水流深。老舍在《茶馆》里写尽市井百态,却让掌柜王利发道破真谛:“茶喝三道,头苦二甜三回味。”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初夏的茶汤里,藏着对春日的回望,对盛夏的期许,更藏着对此刻的郑重相待。</p><p class="ql-block"> 心灵的拓荒书页翻动时带起的风,能吹散心头浮尘。季羡林在《人间岁月长》中写道:“夏天的书要薄些,像蝉翼,能透得过光。”初夏读书,不必正襟危坐于红木案前,藤椅竹帘、树影石阶,皆是天然书房。朱自清在《荷塘月色》里描摹的岂止是清华园的夜色?那“亭亭的舞女的裙”般的荷叶,分明在说:读书是给灵魂撑起一把伞,让燥热的心跳慢下来,听文字在纸上簌簌生长。叶圣陶也曾叮嘱:“读书忌死读。”初夏宜读汪曾祺笔下沾着露水的栀子花,读林清玄散文中煮雪烹茶的禅意,读迟子建北方原野上永不熄灭的篝火。字字句句,皆是拓荒的犁铧,在心灵的盐碱地上犁出清渠。</p><p class="ql-block"> 生活的修辞学晴耕,不是荷锄南亩,而是修剪心田的荒草;雨读,不必红袖添香,只需守着一盏茶的清醒。钱钟书在《围城》里讽喻世人“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却忘了提醒:真正的桃源不在他处,而在晴雨皆宜的心境里。林语堂谈生活的艺术,说“享受悠闲生活比享受奢侈生活便宜得多”。初夏的智慧,便是用一本旧书镇住浮躁,用半杯残茶浇灌枯肠。正如沈从文在湘西河畔写的:“日头没有辜负我们,我们也切莫辜负日头。”</p><p class="ql-block"> 在流动中扎根“长日留痕,留的不是痕迹,是呼吸的节奏。”杨绛九十岁写《我们仨》,字字如初夏晨露,将痛楚与思念酿成透明的怀念。原来所谓得闲,不是从时间里偷出空隙,而是将生命种进光阴的褶皱里。窗外卖栀子花的老妪摇着蒲扇,蝉终于开始试嗓。茶凉了再续,书折角处自有新悟。这世间最奢侈的从不是清欢,而是明知喧嚣如浪,仍能捧稳手中这盏不惊的涟漪。</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