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童年玩伴（下）

石巧红

【三】

小时候没有幼儿园，一直到八岁才被送去上一年级。八岁前，大人去上工，村里空荡荡的就成了我们孩子的天下，想玩什么就玩什么，自由得很。

农村的孩子很喜欢玩泥土，我们都学着大人做过庄稼的营养罐，肚大口小，圆圆的，精致而光滑，就像一件艺术品。用泥土做东西最好的是黏土，黏土黄黄的，不但有黏性，而且非常细腻，手感脚感都很好。但我们这儿并不是黏土区，做营养罐的黏土估计是大人从其它地方运来的吧。有一天我发现小河边有黏土，赶紧告诉余虎。我俩运来黏土，用水搅拌，模仿着做碗盘等器皿，后来嫌麻烦，就干脆做泥土圆子，藏到屋后檐下的墙台上，也不知做了多少。直到八十年代初，草屋拆除重建时，大人们看到屋檐下堆满了硬梆梆的泥土圆子，十分惊奇，他们不知道这是我和余虎他们多年前干的傻事儿。

有一次，我们在公路两旁的沟渠里摆下战场打泥土仗，双方互扔土块，一时间“炮火连天”。我的一粒土块正巧击中了一位骑自行车的人，那人二话不说，下车就摘走了我头上的帽子。我吓呆了，帽子在那时可是稀罕物，丢了损失就大了。余虎飞快地跑到我家报信。妈妈正在绗被子，一听也很着急却又无计可施。正巧姑父来玩，骑上自行车就追赶过去。过了很久，姑父回来了，却没有追回帽子。我很伤心，闷闷不乐。妈妈没有责怪我惹祸，反而安慰我说没事。余虎余龙等一帮玩伴也纷纷劝说我，咒骂那个行人爱占便宜，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四】

余虎的爸爸山余吃苦耐劳，木讷寡言，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但有时干累了心情不顺时也会大发雷霆。有一回我亲眼看到山余放工回家，也许是因为他的二姑娘兰珠活儿没有干好，操起扁担就打。兰珠被逼到墙角，浑身发抖，眼泪直流。幸亏麻巧儿拖住了暴怒的山余，这事儿才平息下来。

暑假的时候，我和余虎一起做作业，下象棋，摸河蚌，捉知了，但不管怎么玩，到了时间余虎就会跟我说“我要回家煮中饭了”“我要回家煮晚饭了”，这是他父母交给他的硬任务。等到他煮好了饭，他还会跑过来告诉我“饭煮好了，盛好了放在桌上冷，等他们放工了就可以吃现成的了”。我很羡慕他能干，能帮家里干活儿了，而我却没有这个本事单独生火做饭。

余虎和余龙在制作玩具和玩游戏上却比不上我，所以就心甘情愿地跟着我玩，但没有他们，我就成了孤家寡人，任何游戏都玩不转。为了陪他们玩，过年父母亲戚带我去拜年，我都赖在家里不愿意出门。

【五】

小时候虽然物资匮乏，但并不妨碍我们从相伴的玩耍中获得快乐。那时候农村孩子玩的游戏我们几乎全玩过，捉迷藏，掏鸟窝，滚铁环，打水漂，打雪仗，打钱墩儿，挤冒油，跳房子，跳白果儿，跳绳，斗鸡，爬树，摔“元宝”，拍火柴壳，做炮子儿枪，做弹弓打鸟，扑克接龙找朋友、跑得快，冬天结伴去厂里蹭澡，夏天结伴去看露天电影，星期天结伴去挑猪草，春节结伴去看“花节”……这些游戏，伴随着我们度过了漫长而快乐的童年时光。

不知不觉，我们渐渐长大了。

余龙去当兵的那天，我和余虎都依依不舍，一直送了他很远。那时，我们都崇拜解放军，也想穿上军装体验一下军人那威风凛凛的感觉。余龙也许知道我的心思，给我寄来了一枚红五星，我当宝贝一样地珍藏了许多年。

我考上师范后，余虎也出远门去新疆打工去了。我们时不时会写一封信，告诉对方自己的学习、工作和生活情况。元旦过后不久，余虎从外地回家过年，晚上必然会聚到我家，畅谈外面的世界，打工的辛苦和收获，一直到深更半夜。我听得津津有味，因为对于还关在校园里的我来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让人向往。

后来我们各自成家，有了孩子，老家拆迁，乡邻四散。余虎余龙在老家的装饰城替人装货挣钱，忙于生计，而我则在城里早出晚归，忙于教书育人，这么多年来没见过几次面。眼见临近退休，闲时渐多，竟又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一幕幕有趣的情景浮现在眼前，恍惚如在昨天。那童年的快乐就像清泉一样流过心田，洗去了多年世俗的积淀，顿觉神清气爽，浑身轻松。

我那些童年的玩伴，你们还好吗？过完了大半辈子忙碌的生活，该有空停下来歇一歇，聚一聚，玩一玩，乐一乐了吧？无忧无虑，无所顾忌，就像当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