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之苦

大漠独行

一位帝王的心路史，一家皇室权力之争的百态图，一个盛世的悲壮长歌…… 帝王之苦，苦在治家，苦在治国，苦在内忧外患……是谁炮制了苦？又是谁在苦中凤凰涅槃？谁在苦中沉沦和毁灭？ ————题记 公主之苦 　　唐太宗李世民，祖籍陇西成纪，是唐高祖李渊和窦皇后的次子，唐朝第二位皇帝，杰出的政治家、战略家、军事家、诗人。 公元626年7月2日，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死自己的兄长太子李建成、四弟齐王李元吉及二人诸子，被立为太子，之后称帝。 公元649年7月10日，李世民因病驾崩于含风殿，享年五十二岁，在位二十三年，庙号太宗，葬于昭陵。 这是在百度上检索到的，关于唐朝盛世之时的皇帝李世民的资料，如果想要细看下去，文字可能会更多。但是，历史上记录他的文字再多，这位打造了贞观盛世的一代豪杰，仍然只活在抽象的文字中。那段久远的历史，和自己隔着的不仅仅是1376年遥不可及的历史岁月，还有自己历来远离“政治”的心态。正因为如此，在我的认知中，李世民只是一个抽象的存在，无法鲜活。 如果就个人阅历而言，我对这位盛世帝王的了解，并不比上面的文字更多。是阅读，让我一步步走近这位历史圣人，让我体味了他的酸甜苦辣，领略了一代伟人的家国情怀，治家治国的雄才大略，运筹帷幄，统领全局的管理能力。 一个偶然的机会——《世界读书日》，让我得知了一部影响深远的历史小说——《贞观长歌》，60多万字的宏篇巨著，让我有了10天的历史穿越。在60多万字中一次长途跋涉，对于自己是一次体悟和成长，对于一些政治舞台上的套路，有了本质上的认知；对于权力之争的残酷杀戮，有了清晰的对视；对于政治舞台上特有的光环看淡几分，心中也有了几分释然。 合上书，眼睛从酸涩中走出，灵魂从疲惫中走出，心从惊惧的战栗中走出……感觉就一个字——“苦”。 公主之苦。 长篇小说《贞观长歌》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是一部政治之书、宫廷之书，爱情不是主旋律，但是，在60多万字的续写中，没有爱情描写，似乎是一道高汤中缺少了鸡精，味道得不到更好的提升。作品中有公主之爱——安康公主和慕一宽的爱；皇子之爱——太子李承乾和海棠之爱。相对来说闵国器和绿袖的爱，不过是文中情节推进的点缀之笔。 安康公主和慕一宽的爱，可以说刻骨铭心，感天动地，荡气回肠。安康是李世民最喜爱的女儿，他希望女儿活得幸福。可是，恰恰是他亲手断送了女儿一生的幸福。为了求和，他把女儿嫁给薛延陀部落首领——夷男可汗，送亲的途中夷男发动兵变，安康公主外嫁中途流产，李世民嫁女求和梦想破灭。后来，安康公主和慕一宽患难与共，真心相爱，又因为“门第”之别，李世民听信了长孙皇后的话，又决绝拆散了安康公主的婚姻。 “现在我才知道，你真的已经不是慕一宽了。”这是《贞观长歌》结尾篇——《终曲》里对慕一宽的一个交代，这是安康公主在送别离去的太子哥哥旅途中，偶遇出家的慕一宽后感慨的一句话。说过这句话，她才和驸马牵手前行，这中间隔了几十年的岁月。在等待真相的几十年岁月中，安康公主活在一个“苦”字中。 安康公主与慕一宽的婚姻，更像是权力棋局里的弃子。当家族利益与个人情感激烈碰撞，这位聪慧的公主被迫在情义与责任间撕裂自己：她和独孤某的婚礼当夜的红烛，映照着她破碎的真心，婚房外的宫墙阴影里，藏着无数个独自垂泪的夜晚。慕一宽的影子挥之不去，常常和独孤某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抚慰滴血的伤口。这种精神凌迟远比肉体的折磨更令人绝望。安康公主的生命，在看似风光的婚姻中逐渐枯萎，如同被移栽至荒漠的娇花，在烈日与风沙中褪去了原有的艳丽。风干自己，成了安康公主无奈的选择。 当她发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不过是父亲手中的政治工具时，内心的信仰彻底崩塌。李世民那句"你终究是大唐的公主"，看似温情实则冰冷的一句话，将她所有的个人追求都定格在"公主"这个身份的框架之内。她在权力漩涡中挣扎得越用力，就越深刻地体会到个体在时代洪流中的渺小与无力。她幻想通过血肉亲情改变自己的命运，到了最后她终于彻悟，帝王打造的精神枷锁，每一个皇室儿孙都无法挣脱。 太子之苦 　　太子之苦 在《贞观长歌》的权力棋局里，李承乾从牙牙学语起就被套上"储君"的黄金枷锁。在外人眼里，他是未来的帝王，风光无限，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活在权力之争的桎梏中。李世民以"贞观之治"的雄图伟略为模板，拼力将太子塑造成帝国未来的完美接班人。经史子集的课业如山岳压顶，朝堂议事的观摩似利刃高悬，这种近乎严苛的培养模式，将本应天真烂漫的少年，雕琢成了神经紧绷的政治标本。在李承乾涉世之初，李世民常把他的聪明、懂事、孝道挂在嘴边，也是想把他立为太子做提前预热。给他请最好的老师，想把治国之术传授给他，让他成为未来最优秀的统治者，完成他描绘的李氏家族的千秋伟业。李承乾在父亲期许的目光中背诵《贞观政要》时，稚嫩的瞳孔里倒映的不是治国平天下的豪情，而是无法承受枯燥乏味之苦。普通百姓之家的孩子，童年时光是快乐的，哪怕是粗茶淡饭，他们仍旧在阳光下奔跑。锦衣玉食的皇子，童年就被绑架了，他们没有童年，他们的未来被设计好了，他们就像是流水线上的标准产品，只有被割削的痛苦，没有自由成长的快乐。他们可以没有温情，没有亲情，但是他们一定成为生产帝王流水线的标准产品。 随着年岁渐长，李承乾在权力博弈中，感受到的不是游刃有余的掌控感，而是让人窒息的无力感。朝堂上，他看着父辈们的权臣谈笑间左右政局，他却不能学之一二；爱情上，三弟李恪早早给他戴上绿帽子，他却浑然不知；宫闱内，李泰日益受宠的阴影，让他如芒在背。这种被架空的危机感，将他推向极端的自我放逐：豢养伶人、沉迷突厥风俗，在朝堂商议退敌之际，他沉醉在自己编造的异族游子中。这些离经叛道的行为，本质上是对压抑生活的无声控诉。但是，没有人理解他，他的呐喊，还没有冲出口腔，就被宫廷滚滚暗流吞噬了。当他身着胡服纵马驰骋时，飞扬的尘土里裹挟的是对自由的渴望。但是，他的父王李世民看到的不是他的抗争，不是他生命中的本真，而是他的胸无大志，是恨铁不成钢，是扶不到墙头上烂泥巴的阿斗。 太子谋反的悲剧，是理想与现实剧烈碰撞的必然结果，是幻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更是朝臣们豪赌的结果。当他贵为太子时，以岳父侯君集为首的一干人，簇拥在他的周围，为他的帝王之路扫清障碍。在这架豪赌的战车上，他成了被操控的木偶，机械地被摆动，毫无自己的生命之旅。当李承乾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实现父亲的治国理想，当他看清了李泰步步紧逼的野心，孤注一掷的政变与其说是谋逆，不如说是困兽最后的挣扎和嘶吼。玄武门的箭雨下，他眼中倒映的不是九五之尊的龙椅，而是二十余年被规训、被审视、被否定的屈辱。他渴望证明自己，但是，冷酷的现实不给他机会，当他呐喊出生命中已久的渴望，他的被废黜已经不可避免，他的被流放也就水到渠成。他的悲剧不是他的不努力，而是他再努力也达不到父王的期许，皇子无能为力之苦谁能懂？ 流放黔州的漫漫长路，成为李承乾最后的精神审判场。他褪去华服换上囚衣时，终于挣脱了太子身份的桎梏，却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他回归到了生命常态，却有千般不甘慢慢吞噬他。在潮湿阴暗的牢房里，他或许会想起东宫月下的诗会，想起与友人称心对酌的快乐时光，那些短暂的自由瞬间，成了生命尽头最暖情的回忆。这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帝国储君，最终在权力的祭坛上，完成了一场惨烈的自我献祭，给后世留下了一段盛世悲歌。 且慢，关于李承乾，还有一个暖暖的镜头。在离开长安时，安康公主为他送行，他拿出自己亲手绘制的想给父王建造宫殿的图纸——翠微宫图，让安康公主转交给父王。他知道父王一世不易，晚年应该有个理想的享乐之处，他嘱托安康公主替他完成心愿。应该说，只有在被流放之时，作为皇子的李承乾才回到了生命的本真。至此，他的生命有了温度，有了人伦之血脉。 要说苦，十几个皇子都在“苦”中求生，看着锦衣玉食，却是各个如笼中困兽。不优秀，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太优秀，又会遭人妒忌和排挤；就算做一个中庸的皇子，也会被他人绑上战车……每个皇子头上都悬着一把利剑，他们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皇子们渴望自我，却常常是活得“面目全非”，让自己都不相认。 帝王之苦 　　帝王之苦 在《贞观长歌》恢弘的历史长卷下，玄武门的血色始终浸染着李世民的帝王之路，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他的杀兄逼父谋逆之举，不仅是朝臣们私下里的心结，也在时时提醒他自己，他的儿孙们不要复制他的叛逆故事。那场骨肉相残的政变，虽成就了贞观盛世的开篇，却也在他心底埋下了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当他在太极殿接受群臣朝贺时，耳畔回响的不仅是山呼海啸的"万岁"，还有太子李建成、弟弟李元吉临终前的嘶吼；批阅奏章时，烛火摇曳间恍惚间，可见父亲李渊失望的眼神。这种弑亲夺位的道德原罪，如同附骨之疽，在每个午夜梦回时，啃噬着他的灵魂。这是封建传统给他的“道德绑架”，给他的凝固枷锁之苦。当他重用的谏臣说起往事，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帝王之尊严；当太子李承乾说起他谋逆时，他同样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父亲的尊严。他的苦又有几人能理解？剥开他人性中的重重阴霾，让人肃然起敬的是，他心怀天下，励精图治，他始终为大唐的繁荣昌盛着想，为大唐的子民着想，他倾力打造一个全盛的大唐，他希望盛世久安。 16岁征战沙场，赫赫战功，让他成为权力竞争的焦点，他被推上权力之争的风口浪尖，成为必然。起家之初，出于无奈，或者说出于本能的抗争，他制造了“玄武门之变”。为洗刷这层污名，李世民近乎偏执地追求"千古明君"的圣名。他将魏征的谏言录刻于屏风，却在听到"人主莫不欲社稷永安"时指尖微微发颤；他推行仁政广施德惠，却在史官记载起居时，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紧张。这种道德焦虑催生出的完美主义，既是救赎的尝试，也是更深层的精神桎梏。 坐在太极殿龙椅上的李世民，看似掌控天下，实则深陷权力的悖论之中。他既要防范权臣结党，又需倚重他们治国安邦；既要平衡各方势力，又不得不亲手打压威胁皇权的力量；既要养兵卫国，又要牢握兵权，防止将大压主……他活在殚精竭虑的苦涩中。当他忍痛赐死儿女亲家、战功卓著的侯君集时，颤抖的手昭示着这场政治博弈的残酷本质。所谓帝王统治之术，不过是在情义与权柄间反复撕裂自己，再在利益的链条上慢慢缝合自己。《贞观长歌》中的李世民，不再是冷酷的帝王杀手，相反倒是一位血肉丰满，心怀万民的君主。在对待侯君集一次次悖逆时，他不断忍让、包容，不止一次采用怀柔策略，希望拉动感情线，让侯君集能永远臣服于他。在权势争斗中，为了保全皇子李承乾，他不得已弃掉玄武门之变的重将侯君集。还有他下令杀死皇子时，内心的纠结，肝肠寸断的不舍，欲哭无泪的不甘……他为自己的悖逆噩梦不断，却有祈望他的儿孙不要重蹈覆辙。最终他能战胜自我，因为他心怀天下。 对皇子的复杂情感更将他推入伦理困境。面对李承乾的叛逆、李恪的争宠、李泰的野心、李治的懦弱，他既要扮演严父，又要扬帝王之威。朝堂上的雷霆手段与私下的舐犊情深激烈冲突，当他在雨中怒斥李承乾"朽木不可雕也"时，转身却对着宫墙默默垂泪；他可以怒骂皇子，可以痛下放逐之令，却摸着太子李承乾的画像，身心俱栗。这种情感与理智的撕扯，让他成为权力祭坛上最孤独的献祭者。“千古明君”，让他失去了众多的儿女，失去忠贞的谏臣，失去了可以掏心掏肺的老友…… 贞观年间的万国来朝、河清海晏，并未填满李世民的精神虚空。站在富足的疆土上，他的内心却留有一片荒芜。晚年的他频繁梦到年轻时征战的沙场，那些倒在他刀锋下的亡魂、为大唐捐躯的将士，在梦境中化作质问的幽灵，他在灵魂的叩问中，苦熬漫漫长夜。 弥留之际，他念着魏征，记着他的‌警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他念着长孙无忌的玄武门之变的大胆策划；他手抚安康公主画中的李承乾，流淌着内心的真实…… 帝王之苦，苦在治家，苦在治国，苦在内忧外患……是谁炮制了苦？又是谁在苦中凤凰涅槃？谁在苦中沉沦和毁灭？皇家之苦，换来太平盛世，近300年的长治久安，繁华盛世，好一个中华“大唐”！ 至此，盛唐群臣集体落幕，功过都留在岁月深处。在历史的天空上，一颗耀眼的朝代之星在熠熠生辉…… 幸好我等是平民，尽享平淡生活的人间烟火味。这是从《贞观长歌》走出来后，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2025.05.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