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24）分房大战

随缘读行天下

1989年秋天，县邮电局新来了四个小伙子。顶替母亲进来的张三、部队转业干部的儿子安排照顾进来的李四、招工进来的王五、邮校毕业的赵六，四个光棍天天被媒婆踏破门槛，可谁都看不上眼——直到局里贴出最后一批分房通知。

红纸黑字写着按工龄分房，四个人站在公告栏前心里都打鼓。张三扭头就往家跑，他那个在总机班干了三十年的老娘，当天下午就搬着板凳坐进局长办公室。

"老李啊，当年话务班就剩咱俩单着，要不是我妈拦着……"五十多岁的张阿姨拍着桌子，染黑的头发一颤一颤。李局长擦着汗直点头，抽屉里的钥匙串叮当响。

第二天大清早，李四拎着菜刀冲进局长室，把老爸部队立功证书往桌上一拍，发出咣当响："老爸在前线挨炮弹的时候，你们还不知在干啥呢！"办公室主任吓得腿肚子转筋，李局长却盯着那把剁骨刀直眯眼。

最安静的是王五，他天天在乡下架电线杆，城里的事全交给未婚妻。这姑娘抄完分房细则，转头就找了她当厂长的爹。赵六整天窝在机房修设备，连局长长啥样都不知道。

半个月后分房榜贴出来，四兄弟都挤在老家属院。张三住进了带小院的套间，邻居都说窗台上晒的的确良衬衫，跟局长夫人晾的一模一样。李四分到两间朝阳房，菜刀就挂在门前走廊晃悠。王五未婚妻指挥工人打通三间房时，她爸正在给局里批电缆。只有赵六分到一南一北两间小屋，蹲在阴面厨房煮面条时，油点子溅湿了揣回来的分房文件。

这是李四家配南走廊的房屋

这是王五家配厨房的房屋

这是赵六家一间朝南和另一间朝北的房屋

红榜贴出三年后，邮电局门口又挂起"深化房改"的横幅。张三蹲在自家小院里拣菜，听见隔壁李四媳妇扯着嗓子骂街——他家走廊房天天过垃圾车，臭气熏得吃不下饭。王五老丈人给多占的厨房到底没保住，局里清退违规占用的房产时，他老婆抱着铁锅在院里哭了一整天。

赵六把朝北的厨房改成工具间，下班就猫在里面捣鼓设备。某个加班的雨夜，他修好全局瘫痪的交换机，电话铃声响彻局长办公室。李局长握着话筒的手直冒汗，省局领导在电话里说：“你们这个小赵，解决省里十三个县市通讯故障……”

第二年春天，局里新盖的专家楼竣工时，赵六工位上的调令和房钥匙同时到了。他拎着工具箱走过老家属院，当年分房的旧榜还残存着半截红纸边，四个名字在风里哗啦哗啦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