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月

半夏木兮

第一次发现速写本里的异样，是在一个下着太阳雨的午后。

隔着褪色的木质窗棂，我正对着窗外的梧桐树随意地描摹它的轮廓。这是我的难得的周末闲暇时光，那时我正处在青春的迷茫期，看着铅灰的线条在画纸上肆意地行走，我感到一种快感在指尖蔓延。

一阵突如其来的热风吹得梧桐树沙沙作响，零星的雨丝落在画板上，依偎在脚边的小橘猫发出了一声甜甜的叫声。

它是玖月，嗯，不知道为什么给它取这个名字，也不知道她总是在雨后出现在我身边。

玖月的头枕在我的白色板鞋上，爪子抱着我的脚脖子，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心事。

突然感觉身体灌了铅一般沉重，困倦像是吸饱了水的海绵，将我的意识拖入深潭。

当我醒来的时候，感觉玖月正用尾巴轻轻拂着我的脸。睁开眼时，却并没有玖月的踪影。只有夏季的风吹过窗台，画板的纸张发出轻轻翕动的声音，画上描摹的是一个女孩的轮廓。

或许，刚才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画板上的右侧边缘有一行小字：“送给像猫一样温顺的女孩——小敏”，小敏是谁？她好像是我的朋友，又好像只是我想象出来的一个虚构人物，我使劲地握紧画笔，试图用画笔努力搜寻记忆中她的模样。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太阳若有若无的黄昏，我们一起去爬一座无名的山，平日里活泼开朗的她突然在半路上沉默不语，然后看着一旁的不知名的花草发呆。

我们靠在一颗老槐树下休息时，她说她难过的时候，就想变成一只猫，这样就可以躲在角落里疗伤…

在她低声的呢喃声中，我似乎看到她的身体渐渐疲惫，她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轻轻合拢，下眼睑的黑眼线比画上去还要分明。在我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变成了一只温顺的毛色纯正的小橘猫。

死去的记忆突然像雨后的常春藤渐渐复苏。

“玖月。”我轻轻地喊出它的名字。

玖月抬起头，用耳朵蹭了蹭我的脚踝，我揉着她毛茸茸的后颈，手指陷进橙色的绒毛里。它好乖巧地望着我，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曾经露水一样突然蒸发的记忆，在这一刻又如潮水般涌来。

突然天空落下了太阳雨，玖月湖水般的瞳孔泛起涟漪。老槐的叶子在风中哗哗翻动，恍惚中变成了一本泛黄的速写本，最终定格在空白页——雨水正顺着窗棂滴落，在纸面晕染出穿碎花裙的少女与小橘猫并肩行走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