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叙事

溪嵐澹月

承德不大，圣皇离宫，虎踞龙盘，君临天下。
城阙逶迤，宫殿巍峨，古柏参天，碧水漾波，熏风沐脂，朝弦暮歌，紫气东来，天上人寰。
明明皇家宫苑，却曰避暑山庄，皇帝驭术：装腔作势，低调亲民，杀气腾腾，挟控天下。
只有解放后，打倒帝王将相，人民当家作主，人民政府，人民银行，人民会堂，人民铁路。
康熙避暑山庄题匾，书错别字。避暑之避，辛字多添一横。
皇帝任性，胸多塊垒，铁桶江山，讳忌避逃？生搬硬造，君威九重。
承德去过4次。
头次去，1987年秋。
邯郸会毕，承德观看全国职工围棋锦标赛。省小厂大，故摊西轴参赛名额。
加油助威，凑凑热闹，还是避暑山庄，外八庙吸引人，心仪多年。
赛场设避暑山庄后山的一座学校，西轴战绩平平。这好理解，全国比赛，高手如云。宁夏只好屈尊纡贵。
象棋，小学便会。全厂比赛，侥幸曾获冠军。
围棋后学，感觉读书写作，不晓手谈，似乎不谙风花雪月。
厂围棋比赛，最好成绩亚军。
观战一会儿，返城。次日购了张一日游票，逛避暑山庄八大山庙。
承德不大，外八庙依山傍水，各抱地势，气壮山河，显示皇家一统天下及少数民族众星捧月的臣服繁荣。
承德东的棒槌山，突兀挺拔，直耸云天，景致优美，地标风光。
那时照相不普及，能拿胶卷相机，也属罕见。
哪如现在，人手一个手机，信手拈来，随拍随删，没有成本。
一枚彩卷30元，冲卷3元，洗像每张0.6元，总成本：50元左右。
这样消费，很难被月薪几十元的家庭承受。
拍完，不可立得，洗印才见成像。
那时无自拍竿，一人端相机，苦无人协助。即便求来，大多二把刀。洗出相片，不是虚失，就是人在框外。
逛避暑山庄，还乘了游船，导游细致耐心，分解详明，有问必应。
乘大巴车，路旁见电子元件厂，规模不大，民营范畴。
那里有个熟人，熙攘承德，人陌地生，她是唯一。
名叫康淑凤，那时她说：你来承德，我接待你，逛逛棒槌山，外八庙。
但我不想打扰她，大家都忙，也不想招引误会。
1983年冬，我带女儿北京儿童医院做腭裂修补手术，呆20多天，住燕山饭店（北京市委招待所）。
通过单位朋友牵头，妹妹所长。
那时的煤市街还大栅栏西的一条窄街，白天，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晚上，灯盏朵朵，抚照长街短巷，朦朦胧胧，清清静静，洒滿水一样的光晕，充滿诗情画意。
去年再去，楼依在，马路拓宽了，跑许多线公交汽车，破坏了当年优雅的情思。
她和老伴住一个房间，时间一长，亲同姐妹。
她回承德，带好几个旅行包，还早晨6点火车。
5点起身，我扛一个大旅行袋，还提一个。她揹个挎包，也提一件。
前门大街乘20路公交。大栅栏口儿拐过，要绕路。这儿路熟，小巷穿过，节省路程。
这些小巷，晚上无灯，深长黑窄，模样恐怖。
她犹豫一下，停巷口未动。我绕过她，前头领路，小巷啪啪哒哒，回响她高跟鞋的声音。
待到大街，她省悟了，目光有些感动。
送上车厢，天已大亮。我们未握手，她朝我胸脯使劲拍打两下，对我感动，神色真诚。
她让我来承德找她，承德好地方，日后你肯定来逛。
她能讲，人也诚实，长得不丑不俊，个子虽不算高，但皮肤白皙，后喝露露，常忆起了她。
像我们这样人，多如蝼蚁，就像地沟的浮油生物，沽沽涌涌，一捞一大团子，活得可怜。但又各据空间，庸人无扰，怡然其乐。

她能北京办差，还提那多的行囊，好多果脯奶糖白酒，大概送人？这已经说明，她不一般，前程光明。

第二次去承德，1990年的深冬，还几天就过阴历年了，大街冷寂。
滦河、武烈河耀眼的冰川，将承德一分为二，肃穆庄重。
我二中找个孩子了解情况。
二中离车站三站，曾记避暑山庄的东门耸立大牌坊题写的《承德二中》，气势恽宏，龙飞凤舞，印象很深。
找到孩子，问了几句话结束。

孩子大学毕业有教养，有文化，非要送我出门。
过了马路，将我引到东门附近的一个豁口，这才握我的手说：门票免了，从这斜穿山庄，就抵正门，叔叔保重。
公园散步，总比挤公交闲情逸致

感觉当代知识青年，懂得多，有礼貌，不像我们那一代，目光浅薄，孤陋寡闻，上山下乡，跟贫下中农再教育几年，只学会了人粪尿，草木灰，知道了白马牙子金皇后的玉米品种。
还知道深夜独行，遇到了鬼，鞋子倒穿，鬼就逃了。

抄路公园，再踏湖冰，路更近。

再过二天，就放爆竹了，承德外地人走光了。偌大的山庄，空谷传声，山林寂静。
毫不夸张，空旷的山庄，只我一人踯躅独行。
皮鞋胶底，给冰面蹭得光滑。一个滑刺，遛出好远，心好惬意。
走着走着，朦胧间，透过冰面氤氲的白雾，突然听到殡葬的喇叭锣鼓和僧人超度的诵经。凝目细瞧，声音从湖冰西北角的一座楼殿传来。
西北风忽悠飘升，时有时无，最后，我终于确定是嘉庆帝殡天的仪仗声。
上次来山庄，导游指着高高龙床对大家说。
嘉庆不幸，传位于他，清室一路滑坡，悔恨交加，一病不起，驾崩于斯。
大家对喜庆的不幸深表同情，国运将终，命运多舛，独木难撑。
嘉庆不如他的太祖，祖父，父皇。他的治国能力稍逊。
但我认为，清帝继位于他，强弩之末，病入膏肓。
世界已进入蒸汽机、大航海、君主立宪的文明时代。浩浩荡荡，势不可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嘉庆不幸，固有己因，国之殇也。
关于嘉庆死因，众说纷纭：
有人说围猎时，遭天雷劈死。雷公不识君，拾金冠巍峨者中之。
有人说皇帝炼丹长生，汞毒发作，不治身亡。
还有人说，被刺身亡，刺客姓氏名谁？有鼻子有眼。

皇帝九重之尊，尚难逭一难。泱泱草民，何计前程？

第三次来11年前，随立刚来承德。我未去避暑山庄，懒的行走，歇歇乏累。
这一次来，兴师动众，避暑山庄游了个遍。
先乘游览车顺城墙走一遭，又坐花船绕湖逢景即停逛了一圈。
该看的看了，该玩的耍了。但我仍然感觉没前两次体会那么深刻震撼，思绪缠绵。
主观与客观世界交织的观感，春水湖冰，花开花落，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2025.5.18

慈禧太后凤榻，双人床大，是崇尚节俭？还是布小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