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寨里的白马王子

自立为王

<p class="ql-block">  《苗寨里的白马王子》,这个标题是去年浩哥给的,命题作文。他说,他也想透过我的作文,看看他自己。各种原由,一直没下笔,更多的是担心词不达意,令他失望。</p><p class="ql-block"> 刚过去的五一假期,浩哥带一家驱车三四个小时回来,我们一起聚在老家,带娃、陪父母,几兄弟也去村校打篮球,还在用儿童床、两张长板凳、两张红板搭起的乒乓球台上打比赛;午后,一家子在院里吃烧烤;晚饭便煮了地摊火锅,菜是随手在家门口摘的各式野菜…尽管浩哥现在生活的地方离老家不到300公里,但因为工作、家庭、孩子,我们一家子聚在一起的机会也不多,无非也是在春节、国庆之类的长假得聚几次。好几回,待到原计划要离开那天,他都又再向单位请假,多留一天再走。</p><p class="ql-block"> 山里的黄昏容易让人想起往事。我开始一点点的拾起浩哥成长的历程,来完成这篇命题作文。</p><p class="ql-block"> 1991年,还是计划生育风头正盛的年头。母亲在生了我和弟弟两个孩子后就被强制做了结扎手术,但对于在六七个兄弟姊妹家庭中成长的她来说,两个孩子还是少了。在母亲出了趟“远门”回来后不两天,一个传奇的故事在村里传开来:近50岁的伯母在某个赶集日,偶遇一位怀里抱个婴儿的苗家的姐妹,她向伯母求助称自己着急上厕所,请伯母代为抱一下自己的孩子。善良热心的伯母自然是乐意帮忙的,只是这一抱,孩子妈一去再没回头。伯母等到集市散去仍未等到那位苗家姐妹的踪影,只得把孩子抱回家,村里很多人都是人证。一周以后,因为没人前来认领,且伯母自觉年龄大了再无精力带一个婴儿长大,便报乡政府同意后将那名婴儿交由更为年轻的弟妹,也就是我的母亲来抚养。据母亲说,当时还给乡政府交了500元的什么罚款。这个孩子,便是我二弟,浩哥。</p><p class="ql-block"> 由于浩哥被抱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身着苗家独有服饰,再配上有鼻子有眼睛的故事,母亲给他取了好几个小名(乳名)都喊不成,村里人都叫他“小苗子”。这一叫不要紧,慢慢长大的浩哥脾气不好,捣蛋不断,家里都说“苗子”这个名字喊断了他的龙筋,让他呈现出和我们不一样的性格,教化很难。孩童时的浩哥,曾拿着小锄头把屋檐下堆放的水泥砖挨个的敲成两三段,曾拿着洋铲把院里刚长出来的芭蕉树两下了结,曾和村里几个大一些的孩子放牛被扔在深山里幸亏姑妈遇到了才带回去,曾有家长带着孩子告到家里说他躲在树林里忽然蹦出来把人家小孩吓得哭天喊地,也曾带着比自己小7岁的弟弟过路遭狗追自己先跑到树丛里躲着任弟弟被狗咬,更曾把狗眼睛掰开往里吐口水差点被咬到眼睛,现今鼻梁上仍有当时被狗咬留下的疤痕印记…他的故事很多,按父母的话来说,多是些“缺德”的事,让帮家里干家务农活之类,也多是拖拉扯皮,所以,小时候,他挨父母打骂的次数最多。他也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是捡来的孩子,他说他长大了要去验血。</p><p class="ql-block"> 2004到2006的那几年,我带着两个弟弟在县里上学,那时候条件艰苦,我记得有一次母亲来城里看我们,浩哥把他原本有个裂口的鞋使劲扯开,让鞋帮和鞋底直接张开个大嘴拿给母亲看,说需要买双鞋,母亲说没钱。他说,没钱你进什么城?至今母亲都还常有在说这件事。打小浩哥就不是上学的料,懒、贪玩。那时候流行“山鸡哥”“浩南哥”,城里诸如“群英会”“青龙帮”等各种帮派经常打架闹事,混混们四处收保护费的情况普遍,各所学校每晚下夜自习在路口都会聚集很多人,有来接孩子的家长,有守着准备打群架的“弟兄”,也有一直闪灯的警车。浩哥在被人拦着收过一次“保护费”后,他也开始崇拜那些能有“大哥”保护的生活,在堂姐的理发店把头发染黄,留上长鬓角,装出一副“我也是道上混的”样子。后来才听说,有一次,他在帮别人打架的过程中,被人追到一栋居民楼的楼顶,幸亏得几个尿桶避身才免于一难。他说,那次差点吓尿了。</p><p class="ql-block"> 高考结束,浩哥的得分勉强上了大专线,父母不打算让他继续上学,准备叫他入社会打工,进个厂之类。我坚决反对,我说,即便他在学校什么都学不了,起码在学校有规范的管理和好的环境,以他现在的年龄和心性入到社会就废了。父母最终同意我的意见,送他去上了一个很普通的大专,连在专业的选择上都没有去考虑什么出来就业方不方便的问题,乱选了一个,只希望他安安稳稳地混个毕业证书。</p><p class="ql-block"> 随后的几年,不知道浩哥是怎么混过来的,倒是也顺利毕业。因为学历限制,毕业了先后在多个公司上班,生活问题能解决,还在县城攒下一套房。再后来和弟妹成家,去到弟妹的城市,和家人不在一起生活,便开始自己一个人在“异地”打拼。这期间,少有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好的坏的都没什么印象了,大致也是顺顺当当的。</p><p class="ql-block"> 2021年春,迎接侄子出生。我清楚记得那天,我和浩哥打了很多通电话。弟妹产前各种检查都一路绿灯,但在生产时突然大出血,被迫摘除子宫住进重症监护室,侄子也因为受到挤压缺氧送进儿童监护中心…我心如刀剜,无法想像弟妹遭受的罪有多大,不知道抢救的侄子活不活得下来,活下来会不会健康,也不知道浩哥怎么面对这个大困难,但凡和身边人说起,眼泪就在我眼眶里打转。我是在侄子出生后第三天赶去浩哥身边,我无法忍受远远的听他讲弟妹在重症室里眼睑难抬,也无法忍受只是在手机上看他给我发儿科那边拍出来的身上插满管子的侄子的照片。过去的两天,我问他晚上睡哪里?他说,我就把车开到医院楼下,晚上睡车里。我说,在医院也见不到他们娘儿俩,可以睡家里第二天早早的又过去。他说,我感觉我睡在车里离他们更近一些,要心安点。听他说着,我的心也安了。</p><p class="ql-block"> 弟妹的那场生产是惊心动魄的,所幸的是最终也平安过来,侄子如今也已不再是三岁小孩,健康聪明,每次我看到他,都觉得他是个非凡之人,很是喜欢。这几年,母亲和父亲轮着去帮着浩哥带娃,回来也总聊起关于浩哥的一些生活琐事,总结下来,就是,那个曾经懒惰的浩哥现在在他那个小家里勤快了,说话做事也稳重了。在一次家里办理奶奶后事的行动中,伯父曾说浩哥的沉着冷静,是后备族长的人选。</p><p class="ql-block"> 我那个苗寨里捡回来的二弟终究是长大了,不知道他历过什么苦难,经过什么蜕变,我知道他不再是那个“小苗子”,已然清楚什么是责任,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如此,便可如童话世界里那般,白马王子拥有幸福的生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