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记忆（3）：血火淬炼战友情

江枫

　　国境线如同命运的刻度，横亘在“百米生死线”之上，148高地虽在版图标注中已踏入越南境内，却因战略棋盘上的关键位置，成为拱卫老山的前沿堡垒。那时的军事布局，容不得丝毫退缩，唯有将防线前推，才能筑牢整个战区的安全屏障。

战时特殊的人员配置，让每个作战单位都凝结着多重力量。我被编入7连3排，彼时排里竟有三位排长。军校同窗毛濂肩负重任，率7班与9班镇守255高地、211高地，这两处是防御要冲；王剑飞排长因伤住院，于是148高地8班的守卫职责便落到我肩头。后来才知，将8班安置于此，实因255、211高地地势逼仄，难以容纳过多兵力。

　　148高地虽属前线，却在防御体系中稍显靠后。这里没有坚固的工事，仅在堑壕边挖出几个简陋的猫耳洞屯驻兵力。老山地区雨季漫长，土质松软，猫耳洞全靠战士们一锹一镐手工挖掘。洞壁两侧支起波纹钢架以防塌方，此前就曾因钢架安装不及时，致使一名战士被掩埋，酿成惨痛悲剧。

猫耳洞设计巧妙，双出口如同围棋的“两眼”，洞内曲折迂回，便于防守。班排配发防潮被，铺位旁摆放着拧开铁盖的手榴弹，时刻准备迎接战斗。一个班设有3个战斗小组，三班倒轮流放哨，班用机枪架在洞口，每晚都设为标定射击状态，背包带一头系在扳机，一头绑在机枪手手腕，确保随时能投入战斗。

我们是3月初到达前线阵地的，阵地表面看似平静，实则炮声不绝于耳。越军炮击毫无规律，目标飘忽不定，打法杂乱无章。日子久了，大家逐渐适应，甚至敢在白天于堑壕间随意走动，凭借堑壕的深度，稍一弯腰便能隐藏身形。

　　一日，越军炮火突袭，一名战士恰巧从我们猫耳洞前经过。一枚炮弹凌空爆炸，刹那间，他浑身“鲜血淋漓”。我心急如焚冲上前，才发现竟是7团4连的宋小平——我带的第一批新兵。1984年7月，部队在安徽城西湖农场劳动时，他与周建华在师教导队培训，后与留守考军校的王国华一同被派往前线。

见他满身“血迹”，我悲从中来，紧紧抱住他询问伤情。他一脸茫然，我帮他仔细检查，他直说不痛。抬头一看，原来是洞口急救箱上的红药水瓶被炸破。虚惊过后，我俩相拥而笑，那一刻的劫后余生，竟如此珍贵美好。

小平随我钻进猫耳洞，我打开一盒水果罐头递上。边吃边聊中，他讲述着自己的经历，分到1师2团后，先在步兵连队，因军事素质出众，在天宝农场临战训练时被调入通信连成为有线兵。这份工作艰险异常，战时一旦有线通话故障，他们就得冒着枪林弹雨，穿梭于各个阵地，逐段排查抢修电话线，只为守护战场上的“千里眼”“顺风耳”。

　　战斗间隙，我联系上老乡震元，得知他驻守在距离148高地不远的262高地。一日上午，我应约前往，头戴钢盔，别上手枪，兜里揣着手榴弹，以防遭遇越军特工。虽路途不算遥远，但需翻越几座山头。抵达262高地倒算顺利，震元准备了丰盛的“盛宴”——红烧肉、红烧鸡、午餐肉、牛肉饭等罐头，还有老酒。美酒虽香，却不及乡音亲切，在这生死未卜的战场上，我们敞开了心扉，平日里不敢说、不能说的话，此刻都倾泻而出。

下午两点左右，我决定返回148高地。谁料归途突变，越军炮火突然袭来。我只能拼命奔跑，凭借经验判断炮弹落点，利用地形东躲西藏，来不及躲避时便就地卧倒。那一刻，心中满是懊悔，发誓下次打死也不出去喝酒。

　　总有些人闲的蛋痛要搞事，形式主义玩到战场了。开展模范阵地创建活动，本来无可非议，但是一刀切就不对了。一日，某营长跑到我们阵地，要求我们卫生工作搞搞好，组织人员把堑壕打扫打扫。我没响，事后也没执行。模范阵地守阵地杀敌是第一要务，其他都是扯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