荞面饺子里的时光与母爱

漠北

<p class="ql-block">时隔一年,我终于再次踏上回矿山的路,去看望母亲。</p><p class="ql-block">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时,电话那头的她,声音瞬间亮了起来,仿佛被点亮的烛火,透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她迫不及待地问我:“儿子,你回来后想吃啥呀?跟妈说,妈马上给你做好。”</p><p class="ql-block"> 我的老妈和当矿工下井的父亲结婚时也算闪婚,当时母亲才18岁,60多年前的1958年,父亲从石拐的矿山回河北老家探亲,那时父亲26岁,上千里路程劳累,一进家门,一头躺在大土炕上睡觉,这时,邻居的媒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儿进了屋,这个小女孩儿就是我的母亲。</p><p class="ql-block">“人家今年不到20岁不嫌弃你年龄大!”媒人介绍说。我母亲也是长得浓眉大眼,特别的漂亮。那时候虽然父亲是井下采煤工,但那是吃公家粮的人,当时是很吃香的。随后我父亲给了我姥姥18斤粮票20块钱,将我母亲带到了石拐矿山上,前后不到一个星期。</p><p class="ql-block">我母亲别看年龄小,那可是从家里干活儿出来的一把好手,家里里里外外什么都会干,做饭更是一把好手:包子、猪肉炖粉条、炸油糕、猪肉烩酸菜,这些充满内蒙特色的饭菜,她样样精通,每一道都能做得让人回味无穷。</p><p class="ql-block"> “妈,我想吃荞面饺子。”我说道。这些年在外漂泊,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已经很久没有尝到母亲包的荞面饺子了,那熟悉的味道,时常在我的梦里萦绕。</p><p class="ql-block"> 还记得母亲包荞面饺子时,面粉与水在她的巧手下以一种温柔的方式交融。她用手掌轻轻揉搓着面团,动作轻柔而舒缓,仿佛在与面团进行一场亲密而细腻的对话。在她耐心的揉捏下,一个光滑、柔软的面团逐渐成型,乖乖地躺在案板上醒着,仿佛也在满心期待着即将“变身”为美味饺子的那一刻。</p><p class="ql-block"> 制作馅料,母亲更是精心细致到了极致。无论是嫩绿鲜嫩的蔬菜,还是新鲜多汁的肉类,都经过她精挑细选,而后仔仔细细地切剁。她就像一位技艺精湛的调味大师,用心调配着每一份馅料的味道,每一种调料的用量都恰到好处,只为让每一口馅料都能传递出家的温暖与味道,让人深切体会到她对家的深情厚意。</p><p class="ql-block"> 擀皮,这制作饺子的关键一步,母亲做得更是得心应手。她将醒好的面团分成一个个小剂子,然后拿起擀面杖,轻轻擀开。她的力度均匀而稳定,技巧娴熟无比,不一会儿,一张张薄如蝉翼的饺子皮便出现在眼前。这些饺子皮大小适中,形状圆润可爱,每一张都凝聚着母亲的匠心,是她用心制作美味饺子的坚实基础。</p><p class="ql-block"> 包荞面饺子,堪称整个过程中最具艺术性的环节。母亲把适量的馅料放在饺子皮中央,双手轻轻一捏,一道道精美的褶皱便如花朵般在她指尖绽放。每一个饺子都像是她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既美观又紧实,不仅包裹着美味的馅料,更蕴含着她对家人满满的爱意。</p><p class="ql-block"> 煮荞面饺子时,锅里的水欢快地沸腾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仿佛在唱着一首欢迎的歌。饺子们像一群欢快的小精灵,一个个跃入水中,随着水的翻滚上下舞动。母亲站在锅边,细心地观察着饺子的变化,眼神里满是期待与关爱,仿佛在注视着自己的孩子成长。等到饺子个个变得饱满,轻盈地浮上水面,便是出锅的最佳时机。那一刻,母亲的脸上绽放出如热气腾腾的饺子般温暖而满足的笑容。</p><p class="ql-block">热气腾腾的荞面饺子出锅后,母亲小心翼翼地把它们装入盘中,再撒上些许翠绿的葱花或香菜,那一抹翠绿,瞬间为整盘饺子增添了几分诱人的色彩,让人看了便垂涎欲滴。</p><p class="ql-block">自从父亲离世后,八十岁高龄的老妈就独自一人守着那座老房子。每次视频通话,她总是拍着胸脯,底气十足地说:“你们该忙就忙去,别担心我,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p><p class="ql-block">这次回家前,我提前打电话告知母亲。电话那头,老妈的嗓门一下子就亮堂起来,兴奋地说:“儿子想吃啥?妈给你包饺子、蒸包子,炖一锅烂乎肉,再炸金灿灿的油糕?肉粉汤也成!”听着她像报菜名一样,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好吃的,我的鼻子突然一酸,脱口而出:“就想吃您包的荞面饺子,小时候的味儿。”老妈在那头笑得合不拢嘴,连忙答应:“包!包!等你回来准保管够!”</p><p class="ql-block"> 终于,我推开家门。老妈像一只欢快的老麻雀,一下子迎了上来,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转圈,嘴里念叨着:“可算把你盼回来了,可算把你盼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到了饭点,我满心期待地眼巴巴等着荞面饺子上桌,可没想到,老妈端上来的却是两张已酸了的烙饼。当晚,我的肚子便开始翻江倒海,一趟趟地往厕所跑。</p><p class="ql-block"> 趁着老妈不注意,我悄悄打开冰箱,这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冰箱里塞得满满当当,全是各种剩菜剩饭。</p><p class="ql-block"> 这个时候,我实在不忍心去问老妈做的荞面饺子。老妈已经八十多岁了,她的记性越来越差,想必早就把包荞面饺子的事儿忘得干干净净,心里只惦记着不能糟蹋粮食。看着老妈佝偻着背,吃力地收拾碗筷的模样,我的眼眶一下子红了。</p><p class="ql-block">以前,我总觉得老妈像铁打的一样,永远精力充沛,无所不能。现在才真切地明白,她真的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