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河畔的星芒》原创散文

默斋主人

《淡水河畔的星芒》默斋主人原创散文

岭南五月的光线是流动的蜜，在星巴克的落地窗上蜿蜒出液态的金边。数着你睫毛上跳动的光斑，看它们如何在咖啡勺搅动的漩涡里碎成星子，随着浮沫沉入杯底。木麻黄的新绿被风揉成细沙，簌簌地落进你的咖啡杯，你抬手替我摘下鬓边的洋紫荆，指节掠过耳垂的瞬间，心跳声被蒸汽嘶鸣声推着，在青瓷杯口撞出环状波纹。

你总笑我打出的奶泡像莫奈的睡莲，却总将月牙形缺口的马克杯转至固定角度——去年初雪夜你赤脚开门时留下的纪念。此刻你正对着那道弧线啜饮，睫毛在杯壁投下交错的栅栏，我突然发现你公文包夹层总备着的枇杷糖，不知何时与我包里的胃舒平共享了薄荷的清凉。我们原是两片不规则的拼图，未曾刻意雕琢边角，却在错身时听见榫卯相契的轻响。

日影在拿铁表面画完第三道弧线时，你忽然说河心的落叶是鼎湖山那枚的孪生兄弟。记忆便顺着木勺搅动的方向漫溯：你蹲在苔痕斑驳的石阶辨认鳞毛蕨，裤脚洇着苍绿的印子；我攥着伞柄将整个雨季倾覆于你，任左肩开出透明的水花。那些笨拙的、毛边的瞬间，此刻正在咖啡渍晕染的纸页上，结晶成松脂包裹的标本。你翻开笔记时，我看见上次打翻的焦糖玛奇朵正化作云絮，栖息在句读的间隙，忽然懂得所谓厮守，原是纵容彼此在时光里留下潦草的批注。

暮色将河水染作锡兰红茶时，我们踩着碎星散步。你说起乳牙坠落那晚巷口的碘酒味，我招认把蓝条纹领带裁成了茶席的流苏。水草在暖流中舒展的声音像老式打字机的韵律，沿岸灯火次第亮起，而身后那方暖黄的光域始终氤氲着，如同我们心照不宣的约定：不必熨平每道褶皱，却甘心把最脆弱的经纬交予对方经纬。

你驻足时，对岸的栾树正筛下细碎的光斑。"看，这些暗星连起来，就是我们初遇时天琴座的形状。"夜风掀起你衬衫下摆，我伸手抚平褶皱时触到腰际的褐痣——那是只属于我的等高线标记。原来最深的眷恋不在仰望银河，而在甘愿成为彼此的萤火，于尘世长夜里照见对方最本真的纹路，却依然笃信这是造物最精巧的星图。

玻璃门合拢时，风铃摇落一串光粒。河面的星芒随波纹漾开，像我们留在杯口的指纹重叠成同心圆。所谓爱情，不过是在某个庸常的黄昏，共饮半盏带缺口的时光，任暮色将那些毛边的、龟裂的、不够圆融的碎片，酿成唇齿间回甘的焦糖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