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已逾鲐背之年的母亲,在门庭的沙发上,又铺开了她那些已泛黄的老照片,这情景,我已司空见惯了,这应是老年人的精神寄托吧。</p><p class="ql-block">每当望着她那满头稀疏的白发,在门庭里颤颤巍巍的步履,便让我想起岁月的无情,以及人生苦短的无奈。回首往事,母亲也曾年轻过,那时我正年少……</p><p class="ql-block">读小学时,有过很多个美好的理想,总盼着早点长大,快一些结束学生时代。我用我所有的愿望,去向往那“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的快乐,去追寻那人生美好的辉煌……</p><p class="ql-block">概如是命运使然,上世纪1966年,平静的生活便嘎然而止了,时势风起云涌,江湖云诡波谲……</p><p class="ql-block">那年搬家了,迁至一条临近黑虎泉畔的老街上,栖居在一座中间乃二层洋楼,且有两进的四合院里,这一住就是二十多年。</p> <p class="ql-block">那院子里,除几家老户外,大部分家庭都是空巢的,只剩下老人及孩子留守。那些个家长乃"走资派",都被送进了"黄河北的"五、七干校",接受审查及劳动改造……</p><p class="ql-block">三毛家、荣华家、鲁康家、东海家、历山家都陆续搬来了。在那个迷惘的岁月里,便开启了我们抱团取暖的故事。</p><p class="ql-block">虽已是中学生了,但没有圣贤之书可读,写大字报,批斗老师的事又不想去干,不是学农,就是学工,实在没啥意思。于是便逃学逍遥吧。</p><p class="ql-block">在逍遥的日子里,为了不受社会孩子的欺侮,便拜师访友,苦练一些传统的国术,以及摔跤、拳击的功夫。或偷读一些被禁的闲书,或自学一件中西洋乐器。也曾幻想某一天被部队文工团发现人才,把我们招纳,就不用去“上山下乡"了吧。</p><p class="ql-block">在那个满城都是红袖标的年月里,吃饭前,全家人先要诵读一段领袖的语录。去商店购物,也要对上“语录”的上下句,方才能买到东西。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智取威虎山》样板戏中的台词,上句是“天王盖地虎”,接下句“宝塔镇河妖”…… </p><p class="ql-block">我们打篮球的技术,是从院子的大门口百练而成的。把半扇大门靠墙壁打开,门的上端呈三角形空档,就权为篮圈了。我与王玉,海银等小友互为攻防,可原地跳投,亦可带球越人三步上篮,放学后,每天乐此不疲……</p> <p class="ql-block">院子内的小伙伴十分团结,夏天结伴去黑虎泉游泳,秋里斗蛐蛐,或闲逛在护城河的堤岸上,在柳荫曲径处,去斜睨那恋人远去的身影,偶也能听到些窃窃私语的情话。冬天里,把院子里的雪堆成雪人,用煤球及辣椒给雪人按上眼晴和嘴巴。或分伙玩打雪仗的游戏。在虚度光阴的日子里,因看不到未来的希望,精神上找不到寄托,好像没心没肺的活着,就能忘却那世间的风风雨雨……</p><p class="ql-block">还记得,刚来这条街时,无意间,我收养了一只流浪猫的崽子,也就是几个月的样子,给它起名叫“小花”,因我独住在二楼上,家里是不知道的。大约养了一周吧,我外出忘记关门,小猫跑丢了。焦急下,四处寻找无果。随后听街坊同学悄悄地告诉我:“别找了,我亲眼看到,你养的小猫,被街上的那帮孩子用石头砸瞎了一只眼,脸上还淌着血……”</p><p class="ql-block">听罢,怒火中烧,欲去寻仇,但苦无证据,去找谁?但这仇恨的种子便深深地埋藏在心里。我养的小猫,那也是一条生命呀!此仇不报,非男人也……</p><p class="ql-block">院里的孩子,时常与街上老户的孩子发生冲突,久之,每出院子须结伴而行,一旦"落单"就会挨揍的,人家街上的孩子人多势众呀。</p><p class="ql-block">至今想来,在那个非常年代,院里孩子被欺侮的原因有二:一是对外来户欺生,二是对落魄家庭孩子的歧视……</p><p class="ql-block">那年夏天,傍晚时分,街上孩子伙同一帮顽劣之徒约二,三十人,手持板带,棍棒之械,堵在院门口,公然寻衅叫板。</p><p class="ql-block">闻院外喧嚣的叫骂声,我顿生怯意,遂又被一股豪气冲散而去,如不敢应战,今后就甭想出门了,他奶奶的,干他!……</p><p class="ql-block">于是,我便手持一根铁棍,率院内小友数人,手握着家中的菜刀及木棒之类,由院内拥撞而出,高声断喝:“不怕死的尽管上!”那气势大有“狭路相逢勇者胜”之态。</p><p class="ql-block">只见为首的顽劣之徒,与我目光一错,似曾相识,口吐:“撤”字,一群乌合之众,便作鸟兽般散去……</p><p class="ql-block">这一“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有原由的,其一是寻衅者师出无名,犯不着与我们拼命。其二是那为首的顽劣之徒认识我,并知我粗通功夫。这一仗演绎地很漂亮,却维护了这座院子里二十多年的安宁……</p><p class="ql-block">1969年底,院里的老干部都陆续平反归来,并重新复出了……</p><p class="ql-block">三毛的父亲狄井乡,文革前曾任省政府副秘书长,曲阜人,1966年,文革突起,在即将被打倒的前夕,可谓风云飘摇之际。忽接曲阜县政府来电告急:"孔子墓被掘了!孔庙、孔府、孔林危在旦夕!是北京来的造反头头谭厚兰(此人乃造反派五大领袖之一)领着干的。拦不住啊!怎么办?"</p><p class="ql-block">危急之下,狄老伯电话接通国务院,并请示周恩来总理。周总理得知后,遂责令谭厚兰停止一切活动,三天内必须返京!</p><p class="ql-block">这鲜为人知的真实内幕,侥幸让千秋万代的孔家得以幸存下来……</p><p class="ql-block">东海的父亲复出后,被安排到一家央企任总指挥。临赴任前,私下交待我,"等你中学毕业后,就去淄博找我"。</p><p class="ql-block">就刘老伯的这句话,至今想来,心里仍旧暖暖的……</p> <p class="ql-block">那条曾住过的老街,以及那座梦中常回的四合院早已被消失了。老人们都已故去,玩伴也早已各奔东西了,那少儿时光再也回不去了吧。每当途经那片里,总会莫名伤感的停留一会儿,去追寻那睽违的气息,便会想起那些琐屑的往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4.1.18于泉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