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迹渐淡时

张冬利

案头的钢笔又漏墨了，蓝黑色的水渍在稿纸上晕染，像极了年轻时写废的那些纸张。我颤巍巍拧开笔帽，墨水早已干涸结块，就像我此刻枯竭的思绪。岁月真是残忍，不仅带走了充沛的体力，连文字也变得吝啬起来。

记得二十年前，灵感如泉涌，动辄洋洋洒洒数千字。深夜伏案疾书，窗外的月光与台灯交相辉映，笔下流淌的不只是文字，更是滚烫的生命。那时总觉得时间充裕，还有无数故事要倾诉，无数情感要宣泄。如今，面对空白的稿纸，却常常枯坐良久，连一个恰当的句子都难以拼凑。

手指关节愈发僵硬，敲键盘的声音不再清脆利落。那些曾在脑海中盘旋的精妙比喻，如今像被岁月蒙尘的珍珠，难以擦拭出往日的光彩。有时好不容易抓住一丝灵感，却在落笔的瞬间消散，如同握不住的流沙。

但写作早已融入血脉，成为生命的一部分。即使思维不再敏捷，即使笔触不再灵动，我依然执着地坐在书桌前，用颤抖的手写下零散的字句。这些文字或许不再惊艳，不再深刻，却承载着一生的热爱与坚持。

我们都老了，写作于我，不再是追求完美的艺术创作，而是与时光对话的方式。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是岁月留下的印记，是灵魂最后的倔强。当墨痕渐淡，我依然会固执地握着笔，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因为写作，就是我对抗衰老最好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