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鹞子岩:幼时追父的伤痛与小学的多彩旧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我的记忆深处,一段两三岁时的经历,像一道难以磨灭的伤痕,至今刻骨铭心。那时,爸爸不知要去哪里,我哭闹着撵他的路。追到张早德老师的院子,院子里有好多高大的白树,边上偏房旁,张会德家自留地盖上,有一棵结满木瓜的木瓜树。我紧紧缠着爸爸,小小的我只想爸爸能多陪陪我,却没注意到爸爸的不耐烦。突然,爸爸火了,拿起一根小荆条似的东西,抽在我的腿和屁股上。那瞬间的剧痛,伴随着委屈和恐惧,深深烙印在我的心底,即便时光流转,也从未褪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那个受封建思想影响的年代,家中第一个孩子若是女孩,大人们总会盼望着下一个是男孩,这种观念在我家也不例外。大姐 “调(diào)娃子” 出生后,时隔许久,二姐才降临。而我的诞生,给全家带来了别样的欣喜,毕竟我是家中第一个男孩,父母对我自然是稀罕得如同宝贝。可谁能想到,这份珍视并未让我在成长路上免受责罚。后来,三个妹妹和两个弟弟们陆续来到这个世界,家庭愈发热闹,父母对我的宠爱却从未减少,只是他们的教育方式与现在一些娇生惯养的父母截然不同,对我的管教极为严格,或许正因如此,才有了那次刻骨铭心的抽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而后来在鹞子岩读小学的日子,桩桩件件,都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得有一回,放学路上我和小伙伴们玩得忘乎所以,等回到家才发现书包没了。当时我脑袋 “嗡” 的一声,整个人都呆住了。爸妈知道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爸爸那责备的眼神,像尖锐的针,扎得我心里直发毛;妈妈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嘴里不停念叨:“你这孩子,怎么连个书包都看不住!” 我低着头,满心懊悔,连大气都不敢出。幸运的是,最后书包找到了,只是具体怎么找到的,早已在记忆里模糊,只记得当时如释重负的感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还有一次考试,成绩差得让我没脸见人。爸爸得知分数后,黑着脸把我拎到堂屋街阳上,还拿来一个盆,非要我把吃下去的饭吐出来。那一刻,我又羞又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丝毫不敢违抗爸爸的命令。站在那里,我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无情地嘲笑我,那种深深的羞耻感,至今仍刻在我的心底。后来当同事和朋友们偶尔夸奖我能干时,还老是提起这段囧事笑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过,小时候更多的是被爸妈疼爱的温暖。那时候,不管中午回不回家吃饭,爸妈总会往我们书包里塞上馍馍,有时是玉米面做的,有时是白面的,还会装上一把炒得喷香的黄豆。可我和小伙伴们太顽皮了,下午肚子不饿,就把馍馍当成玩具,站在大塄坎边上比赛谁扔得远。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又傻又不懂事,在那个本就物资极其匮乏的年代,太不珍惜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药子岩的冬天,放学时光总是充满欢乐。新修的土公路上总是长满了青蒿,一到冬天就全干枯了。我们这群调皮鬼一放学,就迫不及待地去扯青蒿,用谷草或藤蔓把它们绑成又长又粗的 “火龙”。点上火后,大家扛着 “火龙” 在土路上狂奔,火光映照着我们红扑扑的脸蛋,欢声笑语在空气中回荡,那场面,热闹非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一天中午,正值夏天与秋天交界的时候,阳光依旧明晃晃地照着,可天气已经有些变凉。我和俞永阶、张克莲、张克林、张克俭几个小伙伴,一路打打闹闹往学校去。路过张克中家的存水田时,我们注意到上面塄坎上有个谁挖大树疙瘩。也不知道谁喊了句 “把它弄下去肯定好玩”,大家立马来了兴致。那塄坎到水田足有三四十米的落差,我们几个齐心协力,喊着口号把大树疙瘩掀了下去。只听 “噗通” 一声巨响,大树疙瘩掉进存水田里,溅起巨大的水花,水珠四散飞溅,我们兴奋得又蹦又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可这巨大的动静引来了管水员张克中,他从旁边张克典院子里匆匆跑出来,当场就把我们逮了个正着。张克中满脸严肃,非要我们把树疙瘩从水田里弄出来。俞永阶年纪稍大些,被张克中盯得最紧。俞永阶这小子本就顽皮,还跟张克中玩起了拉扯,他个子有点大,张克中拖也拖不动他,抱也抱不动他,就是不愿意下去。但最终还是扛不过,只能和我们一起下田。水又凉又深,我们在水里折腾得衣服全湿了,可那大树疙瘩又大又沉,怎么都弄不出来。我们在水田里手忙脚乱,一直磨磨蹭蹭到太阳快要落山,张克中才无奈让我们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等我们赶到学校,自然是迟到了。教我们的张克福老师,也是我的三叔,他没让我们站在教室前面罚站,而是罚我们唱《东方红》。那时我们年纪小,歌词记不全,调也找不准,唱得那叫一个断断续续、谎腔走版。现在回想起那尴尬又好笑的场景,心里满是感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还有一件事,同样让我难以释怀。耿秀珍是我的同桌,有一天,她的铅笔刀丢了,竟一口咬定是我偷的。可直到如今我 64 岁了,我可以肯定,我从未拿过她的铅笔刀。张早德老师未经调查,就轻信了耿秀珍的话,执意要把我拖到讲台前罚站。我性格本就倔强,自小就秉持着不偷不摸不拿的原则,怎会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我死死抱住桌腿,他怎么拖也拖不动我。这件事之后,我对张早德老师一直耿耿于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张早德老师身高一米九多,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那张大嘴巴,像极了农村人说的 “嘴大吃四方” 的模样 。他只有小学文化,却当了大半辈子民办教师。在课堂上,他高大的身形格外瞩目,可教学水平却不尽如人意,除了珠算,其他课程教得着实一般。但他写的毛笔字的确极好,笔法刚劲有力,因此周边的人都很敬重他这一点。他讲话有个极为特别的习惯,如果别人插嘴,他绝对不会再张口,一定等人家全部说完,然后精准地抓住对方话语里的漏洞,把人家说得哑口无言。而且,听周围邻居说,张早德老师是个从不吃亏的人,行事有些自私,大家对他这样的评价,也让我对他多了些复杂的看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大概在他 60 岁退休刚过不到两年的时候,他中风了。这场病让他的后半生只能在病床上度过,曾经在讲台上的威严不再,变得虚弱又憔悴。不得不提的是,张早德和他老婆仲婆关系一直不好,一辈子到死他都没对仲婆有过多少好脸色 。可仲婆确实是个好人,为人低调又善良,在张早德中风的那将近10年里,全靠她悉心照料,其中的辛苦旁人难以体会。就这样卧床差不多10年,估计刚过 70 岁,他便离开了人世。回想起他,我心里依旧五味杂陈,曾经的怨恨没有完全消散,又多了些对他人生落幕的感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听说,张克中大概在 50 多岁的时候,得了一种疯狂病,在家中熬了好几年,最终还是去世了,那时他可能还不到 60 岁,或者刚过 60 岁一点点。想起当年被他逮住的场景,心里也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大概是 1976 年唐山大地震那年,四川这边也在防震,大家都在外面搭棚子。那段时间,因为之前被诬陷偷铅笔刀的事,我心里对张早德老师的不满到达了顶点。有一次,我看到他田埂上有根旗木树,鬼使神差地就把它砍掉扛走了。在扛回家的路上,被他发现并追了上来,他想把树夺回去,可我硬是凭借着一股蛮劲,把树拖回了家。现在想想,那时候自己力气还真是不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今回头去看,农村里常说 “棍棒下面出孝子”,这话在我身上似乎得到了印证。小时候父母对我的严格管教,让我在成长过程中学会了敬畏与担当,也让我深知父母的不易。后来父亲过世,我把母亲接到身边供养了近10 年,这期间的点点滴滴,老板都看在眼里。他是个大学文化、热爱写作的人,或许是被我的行为触动,在他出的一本书里,专门写了一段文字赞扬我。看到那段内容时,我满心感慨,更加感激小时候父母对我的严厉教导。正是那些在鹞子岩度过的旧时光,无论是幼时追父的伤痛,还是小学时的多彩回忆,都成为了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塑造了如今的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954个字符 2025年4月16日星期三,晚8.30于金华赛格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