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1-2

石潭·锦鲤

这是荔安排好的，她要让枝的丑态在海外传遍，她要报复枝，她终于找到机会了，因为一个暗恋她的男人去海外了，由于某种机缘做了一个国家的国王，她答应所有人都看到枝的丑态画像时，就嫁给他做他的王后。 雷听后，不寒而栗。姐妹之间，有必要这样吗？ 芬，望着他质问，你觉得没必要吗？你喜欢“放生村”吗？你想早点离开吗？离开需要钱吧？ 雷，止语…… 芬，扭扭腰走了。 雷望着她背影，发现她与其它农妇是不同的。其实，早该发现的，她认字，她的手那么软，她画画时雷曾痴迷于她纤长柔嫩的手。她有见地，跟雷讲——你不是在作底，是在画一幅画，然后在画上再画一幅画。她从不做家务，她的男人清从不管她，即使她在男人的房间逗留到深夜，也不管她。芬在吩咐男人做事时，仿佛是在吩咐奴隶，不是泼妇式的管男人，是优雅自然的高贵指挥。 莫非，芬是荔安插到“放生村”的吗？雷听雨说过，荔偷偷派了些心腑暗地里，到处找他们这100名艺术家，没料到居然是芬，居然跟她相处了这么久，都未发现。荔，还是很有心计的。芬，更有心计。 雷和芬的故事，是在小水坑边的一棵柳树下开始的。芬约了雷，雷问芬约他何事。芬说无事，无事就不能一起来水边走走吗？芬抬高声音的时刻，雷突然抱住了芬——不是抱住头，不是抱住腰，不是抱住胳膊……总之，不是抱住芬的局部，是抱住芬的全部。雷疯狂的剥光她，要她赤裸裸坦露在月光下，也坦在他露的面前，并且与他成为一体。不仅是身体，还有心，还有灵魂。 芬在他耳畔小声问，这下放心了？只有这样，你才信一个女人吗？ 雷，愚痴的点点头，感觉皮肤扎扎的，才想起体下的芬全身压在草丛中。于是，将她一把揪起来，仿佛揪起一棵苦菜。 芬靠在柳树上，半边脸被头发遮着，半边脸被垂下的柳遮着，她喘着，慢慢穿衣服。 雷这时反而不敢看她，咕哝，没带笔，该为你画幅画，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挺好看的！ 呸！谁希罕！芬面色乍然变了——我知道你的，对每个跟你作爱的女人都说类似的话。女人，没有几十个，也有十几个吧？你以为是女人都把你，把你的画当回事啊？ 雷，面色也乍然变了——你不觉得我，我的画是特别特别重要的事儿吗？ 芬吃惊了——你有啥重要？你的画又有啥重要？她已在整理头发，不再对着雷。 雷，已在浑身哆嗦了——跟我作爱的女人，都是爱我的，都是爱我的画的！ 好好画吧！画荔让你画的那些画。芬的声音似从天上瑶池传来的，冰冷而遥远。她斜睨了雷一下，便一下一下朝着大路上走去，一下一下走得稳极了。 别误会，这个开始不是我看到的开始，是多年之后，一个自由写手听了村里的传说写的雷和芬第一次作爱。 作为见证，我知道他们当时的情景，可我不说，大家就这样认为吧！尽管这个自由写手并不了解男人和女人的事，这种猜测与臆造，至少比当时的现场美好些—— 记忆中，芬一直在惨叫，雷画画的手变成了杀猪的手。不过，猪未被杀死。反过劲儿来，就反击了。雷，过去用这样的方法彻底征服了女人的经验，彻底未在芬身上奏效。反而，从此他和芬老公一样，成为了芬的奴隶。原来，他们是一样的，性是雷收服女人的工具，也是芬收服男人的武器，对抗过程中，芬胜利了而已。 雷专心画了，还鼓动雨也画。雨比雷人缘好，又叫来了电和光。 光的年龄最小，功力也最差，画得也最少，经常画着画着，就去看书写东西。 雷有次吼他，你这样不如去专门写吧！不要画了。 光，默默望了雷、雨、电一会儿，不疾不缓回答——我是这样决定了呀！技法上，我画不过你。数量上，我画不过雨。观念上，我又画不过电。总不能永远在你们身后吧！我有想法的，可是想法用画实现不了，用字倒可以。当年，我找荔，是以作家，不是以画家身份住进“圆满苑”的。 电先笑了——这番话，说明你还是个好艺术家，好艺术家是不能当兵的，每个人都是一个将军，独当一面的，独当一面的时候，只有自己内心的指引最专业、最准确、最体贴。我支持你，写！写我们吧！ 雨马上跟着笑了，却什么话也不说，在光几乎和芬一般长的头发上揉了几下。 雷望着光头上的卷，把自己的头发也揉了几个卷，然后大叫——雨、电，我们仨明儿去把头剃成光的！光，你一人留长发得了。 四人马上散了，各自去自己画室拎来一瓶酒。照旧，分配得谁也不喝自己家的，对视着，狂啸着喝起来。尽了，把空瓶朝墙上一拽，便满室酒香满地碎玻璃了。 这天，水里的动态映象显示的是在电的画室。 电来“放生村”是最早的，但他和武关系不好。其实，他和村里任何人都关系不好，他排斥农民，认为他们蠢，不懂他。他们也的确不懂他，武也不屑于答理电，即使雷、雨、光都在场，他也视电为空气。这种气斗到十几年后，雷、雨、光，甚至晚他们到“放生村”十几年的小孩儿都在村里要了地盖了画室，武却怎么都不批地给电，雷有次想帮电说是自己要的，武敏感的说你要多少我都给，可是你已经那么大一片了，明明是替别人要的。 听，他宁可叫电为“别人”，也不肯提电的名字，可见对电成见大了。 电，也不在乎，反正雷、雨、光无论租时还是自已买地盖时，谁那儿都是越住越大，他一个人在谁那儿画都成。他们也巴不得——电有个好习惯，在谁那儿画，就把画托付给谁代卖。临了，还留下几幅。 这习惯，渐渐形成“放生村”一种惯例，约定俗成的在画家群中流行开了。有许多身无分纹的画家来到“放生村”，就利用这样的方法，被先来的条件好的画家养二三年，画家和画家在一起，总胜过住在农民家里。代价就是期间的画有部分留在了养他的画家家里，谁也不计较多少，但计较画得好与不好。 出现过留劣质画的，养他的画家也不客气，他前脚出门，后脚便亲手把留下的画扔出门去的。那么，这被养过的画家名声就没了。虽然在“放生村”卖了画，赚了钱，却从此未敢踏入“放生村”半步了。 武放了话，若那人再入村，人人可以“锅而煮之”。 “放生村”的画家尽管散淡，然而有规矩。武即使看不上电，不过电守规矩，武也不得不由衷认定，电是与“放生村”匹配的，倒从未有过驱逐电出村的心意。 电与武关系有所改善，还是在一次芬举办的画展上，电无意中立在了武的画作前，有点吃惊的问雷，这画是谁画的？ 雷笑道，是武啊！ 画得，还有那么点意思！近朱者赤啊！我们专业的倒画不成。 这话，恰恰给刚走过来的武听到了。武心想，电是个君子，不背后骂人。所以，再见面也前言不搭后语的跟电说话，言语间也在试探电是否愿意要块地，盖个属于自己的画室。谁料，电并不吃这一套——武，我跟你讲，说你画好，是你画好，你人可不咋的。统共算来也就一点好，就是怎么都不赶我出村。别的素质，你说你有啥？ 弄得武全军覆没，完败！再无法理睬电了。 光给了电一个评语——这行为，做大法儿了！ 芬却支持电——武原本就是那样的人，只是谁都不说，只电说了罢了。 画展，是我最不肯放过的映象。每年秋天要搞一次的，芬不管好坏，只要是“放生村”的人画的画就可以放到她盖的“齐妙堂”里去展。而开幕当晚，她必是大宴宾朋的，请所有画家到她家里吃酒吃肉。她男人清是很好的厨子，画家们都爱吃他烧的菜，画家们没有谁没吃过他烧的菜，却谁都没听过他说一句话。有次雷问芬，你男人是聋是哑？ 芬便叫了清过来，给了他一只鼓。清马上热烈的跳起舞来，跳着跳着又唱想歌来。所以，虽然大家都听不到清说话，却听到了清唱歌，他不聋也不哑，就是不跟芬之外的任何人说话。即使雷当着他面，趁着酒性，轻佻着把脸凑在芬耳畔嚷嚷，要明晚继续到小水坑边的树下约会，他都表情坦然，不言不语，上酒上菜。 雷，后来骂了一句——清你他妈的是男人吗？还是芬斟了杯烫酒泼到雷脸上，回敬——雷你他妈的是人吗？ 雷委屈的哭了，拿起酒壶朝自己头上砸，血顺着额头流下来，众人皆惊，芬不惊，对光吩咐——把他送江郎中那儿去吧！ 雨说我和光一起去，电说我和雨和光一起去。这四人便在其他人怔怔然的目光中，离开了。 武，招呼剩下的画家——接着喝，接着喝，都不要喝多啦！一扭头，却不见了芬，望望清，清装作未看见，跑到厨房又炒一碟菜上来。武默默吃了两口，偷偷溜出来，直奔江郎中家。 江郎中家的门是芬开的。 武不悦，家中有客，主妇怎么闪了？ 电听了，更不悦——家中有客，主人在就是了，谁规定主妇须在？ 武便不作声了，去探雷的伤，雷已包扎好，清清楚楚对武说——谢谢村长来看我。 武冲他念了几遍阿弥陀佛，问——雷你还能帮我画佛像吗？我娘等急了，都俩月了。 雷回他——以前好好的贪玩，没空画，现在这样了玩不成了，正好给你娘画佛像，明儿去我那儿取吧！话是给武的，眼神是给芬的。 芬默默的，面无杂色，待武走了，才语调平缓的埋怨——有卖钱的画不画，偏画什么佛像。慢慢的，手就画坏了。 电也讥讽雷——芬说的是，你也是大画家了，应酬他应酬到啥时候？ 到能够离开这儿——雷的话是给电的，眼神仍是给芬的。 其实，他已经跟芬提过这事了，以他目前的银子，足够带着芬游遍天下的山山水水，并且把她养得繁花似锦。可芬就是一句话——清还是离不开我。 是荔离不开你吧？雷几乎要怒了——荔不许你离开“放生村”，对不对？ 芬回答——是，我应了她的，在“放生村”待一辈子。 雷叹口气——芬，你知道吗？我想用几世前最脏的字骂你，但我不知道那些脏字是什么！我想用几世后最美的语言赞美你，但我也不知道那些美的语言是什么！而你，不是在几世前，就是在几世后，我永远在当下。于是，我们无法共享一天的雪香。 共享一天的雪香，这是有故事的—— 雷在一个冬天的午后去找光，要光为他新作系列《行为》写篇画论。当时，阳光和飞雪同时，阳光是阴的，雪是亮的，雷的心情是好的，他吹起了口哨。 后来，他不吹了。不远处，有一条黑的柴狗，在“咯吱咯吱”的吃东西，很香的样子，引起雷的好奇。 近了，才发现是一团冻成冰的屎，雷不禁笑出了声。 清在做一个“行为”——吃屎。 背后，传来芬一贯轻而冷的声音。雷，转过头去问——清是看了这狗吃冰屎，才决定做这个行为的吧！ 是啊！只有这样，他才吃得下去啊！ 可他为什么非要做行为，他又不是艺术家。 他想做，又画不成画，所以做行为。他说他会慢慢来，先吃冰的，再吃稠的，再吃稀的，再吃热的，再找个人对着他嘴…… 雷避开芬的眼睛，芬却逼视他——你不是要把艺术家所做的行为，都用画画下来吗？你会画清吗？他说他做这个行为，纯粹就是为了让你画他！ 雷不再理芬，径直朝原路跑去，刚到家门口，便“哇哇”吐出来。前不久，有个人做行为是吃东西，吃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反复吃反复吐。然后吃别人吐出的东西，让好多人不停吃新鲜的东西反复吐，他就在旁边等人吐了就吃。已经被他画了，画得那个人极丑，他公开表示过不喜欢这个人的行为。如今，清不仅学这个人，还吃起来经过了消化排泄出来的东西，他是在示威吗？向他？向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