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寒博士 <p class="ql-block"> 贞观年间的史官总爱将魏征比作铜镜。镜面铮亮,照得见君王衣冠上的虱子,照得见奏章里的枯骨,照得见长安城外饿殍的幽魂。可他们忘了说,镜子终究是死物,握在谁手里,便照谁的脸。</p><p class="ql-block"> 玄武门下的血尚未干透,新帝的龙椅还在摇晃。那个曾在东宫痛陈"建成非仁主"的谋士,转眼便跪在太极殿前,对着弑兄囚父的新君大谈"圣主当以德化民"。山东豪族的怒火要抚平,关陇世家的胃口要填饱,前朝余党要收编——看这面铜镜多乖巧,将血迹斑斑的冠冕照成仁德圣君的金冠。</p> <p class="ql-block"> 谏臣们总爱捧读《群书治要》,却故意略过最后一章。当魏征捧着呕心沥血的治国策跪呈御前时,可曾听见太宗龙袍下铁甲相击的声响?史书工笔将"房谋杜断"与"犯颜直谏"并称佳话,却将帝王深夜召见长孙无忌的密谈抹成空白。所谓明镜,不过是给看客的戏台道具,后台早备好了磨镜匠与铁锤。</p><p class="ql-block"> 贞观十七年的秋雨打湿了神道碑。昔日挂满"人镜"匾额的凌烟阁,此刻回荡着金吾卫砸碑的闷响。被砸碎的何止是青石?那些直谏时飞溅的唾沫,那些奏疏里泣血的文字,连同"良臣"的虚名,都在锤击下化作齑粉。史官颤抖着笔,将"毁婚约私藏谏稿"的罪名写得龙飞凤舞,却漏记了太宗抚着新铸的铜镜自语:"照得太清楚的物件,终究是留不得的。"</p> <p class="ql-block"> 千年后我们仍在传颂这面破碎的明镜。只是无人追问:当魏征最后一次望向含风殿时,可曾在锃亮的镜面上,瞥见自己脖颈后那根若隐若现的提线?</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