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辈的战争】 ‍独有英雄驱虎豹——12军34师 ‍战斗在朝鲜

清水无香

志愿军12军34师战斗在朝鲜

作者罗旭东



抗美援朝34师政委罗洪标将军

引子

我比较晚熟，直到上了幼儿园才有了些记忆。那时我在妈妈的工作单位西南局妇联上幼儿园，印象中妈妈每天总是很晚才来接我。冬日的一天，天都黑了，别的孩子都走了，就剩我傻傻的等在门口，陪伴的老师都不耐烦了。我从小就不爱哭，这次强忍着，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下来。远远看见一个人走来，我以为是妈妈，喊着跑了过去。对面的人喊着：“别跑！天黑，小心！”我听出不是妈妈的声音，站住了。走近的人说：“是牛牛吗？”我看清了，是薛妈妈（贺龙夫人薛明）。她弯腰抱住我：“好孩子，别哭，妈妈出门了，我来接你。”又对老师说：“等急了吧？对不起，他妈妈出差了，他爸爸在朝鲜。”薛妈妈和妈妈姚明在一个单位工作，是妈妈的领导。我从她嘴里第一次听说“爸爸在朝鲜”。

薛明（左）与妈妈姚明于重庆西南局

　　

我退休后，在整理爸爸的回忆录时，才比较系统地了解了他的一生。爸爸是福建长汀人，13岁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4岁加入中国共产党。在战争年代多次负伤，九死一生，落下了残疾和困扰一生的病痛。1949年底大西南解放后，爸爸在老上级贺龙的举荐下，从第一野战军调到第二野战军第12军第34师。虽然，只有短短3年多的时间，但在这支被誉为“二野劲旅”的英雄部队战斗工作的经历，在他80年的军旅生涯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下面是我整理的爸爸在朝鲜的回忆。

一、挥师北上奔赴朝鲜战场

1950年12月初，34师奉命结束担负的重庆警备任务，参加抗美援朝，列编志愿军第3兵团第12军序列。父亲罗洪标任命为34师政委、师党委书记。原36师106团调归34师建制，102团留在重庆继续担任警备任务。

12月22日，罗洪标和副师长贺光华率部队从重庆朝天门码头乘船离开重庆，踏上了抗美援朝的征程。全师于1951年1月上旬到达集结地河北深县磨头镇，此时，在南京军事学院学习的师长尤太忠也北上到达深县与部队会合；副师长贺光华调任志愿军第12军司令部任副参谋长。

罗洪标（左1）在离开重庆前与家人合影。左2为姐姐建北，中为姥爷姚继鸣（曾任129师副参谋长），右为妈妈姚明抱着旭东。

部队在河北深县的任务主要是整训，做入朝准备。全师换装苏式武器，加强了炮兵营（下辖5个连），增设了高射炮营，充实了后勤保障部门。全师齐装满员达17000余人，仅后勤就增加到3000余人，有战勤处、运输大队、卫生科（下设3个卫生所）、担架营（下辖4个连）。各步兵团扩建了炮兵营，分别设有迫击炮连、无座炮连、高射机枪连等。随后开展了紧张的军事训练和政治学习。根据前期入朝部队的经验和教训，在军事技术上要求每一个战士必须熟练使用三种以上武器，掌握空袭情况下的隐蔽和对空射击，演练我军擅长的夜战、近战战术，接受土工作业、防毒、夜间行军、爆破、野外生存等方面的训练。在单兵训练的基础上，加强班、排、连、营的协同战术配合，演练快速穿插与分割。在完成政治军事训练的同时，还安排大家适应国外作战的环境，了解朝鲜人民的基本生活习惯，学习简单的生活以及战场上应用的朝鲜语和英语。

在近三个月的政治动员和军事训练过程中，部队的士气总的来讲是高昂的，特别是在重庆解放后参军的一大批城市知识青年，表现了极高的参战热情。前线归来的代表来部队传授经验，讲了许多英雄事迹，介绍了战胜敌人的宝贵经验，极大地鼓舞了全体指战员，坚定了作战意志。也许是为了烘托极度艰难困苦条件下英勇顽强，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一些代表对战争的残酷、敌军火力的猛烈、气候环境的恶劣和生活状态的艰难等描述的过于夸张，反而在部队中引发了一些畏惧苗头。发现问题后，罗洪标要求各级政治工作者因势利导，教育大家辩证的看待客观存在的美军在武器装备方面的优势，在战略上藐视，在战术上重视，树立战胜联合国军的信心。信心。

1951年3月，志愿军第3兵团正式组建，辖第12、第15、第60军。陈赓任兵团司令员兼政委，原12军军长王近山任副司令员，原第10军军长杜义德任副政委，第12军军长由原11军军长曾绍山接任。各部队陆续召开出征誓师大会。

根据上级通知：已婚或建立恋爱关系的女同志全部留国内。部队于3月中旬离开河北深县开赴辽宁宽甸，待命出击。

中国人民志愿军自1950年10月25日入朝，在不到5个月的时间里，共进行了四次战役，将联合国军击退到三十七度线附近。3兵团的任务是，于3月下旬入朝，参加第五次战役。

3月21日至23日，34师从辽宁宽甸出发，陆续通过长甸河口浮桥跨过鸭绿江，向战役预定集结地出发。部队的装备虽然比不上联合国军，但较之前已大大改善。全师100多辆卡车组成的运输队，加上牵引火炮的车队和步兵队伍，在简陋的公路上排成了几公里的长队。因为都是夜间行军，开始几天还算顺利。一周后，夜间也开始有敌机侦察和轰炸，造成车辆和人员损失，其中一个高炮营的装备几乎损失殆尽，不得不回国补充新的装备。

经过18天的连续行军，全师于4月10日到达指定集结地谷山、伊川地区。上级命令，第3、第19兵团和刚参加完第四次战役的第9兵团及39、40军，由第四次战役直接转入主动进攻的第五次战役。19兵团由杨得志指挥63军、64军、65军及朝鲜人民军第1军团为右翼突击集团；第9兵团由宋时轮指挥20军、26军、27军及39军、40军为左翼突击集团；第3兵团由王近山指挥12军、15军、60军为中央突击集团。战役的主要意图是要阻止联合国军从侧翼登陆袭击我军的计划，不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



二、浴血汉江一一参加第五次战役

4月22日黄昏，第五次战役正式开始，这是朝鲜战争规模最大、投入兵力最多的一次战役。34师的任务是攻占500高地，同时派出一支部队绕过高地左翼突击穿插，断敌退路，尔后与右翼穿插的35师会歼正面守敌——美第1军团所属之土耳其旅。我们以101团、106团为第1梯队，100团为第2梯队。101团负责穿插，106团负责拿下500高地。晚7点30分开始炮火准备，但加强我师的炮兵2个团途中受阻，只有三分之一按时赶到。担任主攻的106团几位领导正在掩蔽所里等待炮火过后发起步兵冲锋，敌人的炮弹开始了反击。不幸的是，一发炮弹正好击中掩蔽所，团长宋崇魁被击中头部，“出师未捷身先死”当场牺牲。消息传来，罗洪标和尤师长悲痛不已，但时间不允许他们耽搁，立即命令副团长蔡和鸣代理团长指挥作战，一举攻占500高地，随后追击撤退的敌军，向纵深攻击前进。

106团连夜渡过汉滩江，突进速度最快，已经接近“三八线”美军第3师的阵地。从右翼包抄的35师两个团，因天亮后遭到敌军炮击和轰炸，伤亡较大，故隐蔽停止不前，结果土耳其旅和美3师得以喘息，逃脱了被分割包围。从左翼穿插的101团和赶上来的106团，连续三天日夜兼程，于25日绕过美军三八线防御阵地继续南下。26日12时接到兵团命令：停止前进，就地休整补充弹药，准备再战。由于通讯不畅，第1梯队的两个团没有收到指令，继续按原计划穿插。罗洪标率100团携带弹药、粮食随后急进，同时派出侦察兵追赶前面的部队，终于追上了101团。而106团直到第二天才联系上，他们已经推进到竹叶山地区。据报告：该团3营在一条山沟里发现了敌军数百辆坦克和汽车组成的车队，延绵好几公里，正在准备宿营过夜。106团请示：趁敌人没有发现我军，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罗洪标据此向上级报告，接到回复：继续监视敌军动向，不可轻举妄动，争取截断敌人退路，待大部队赶到围歼敌人。罗洪标率100、101团迅速向竹叶山靠拢，天亮时已接近主峰。这时接到106团报告，天亮之前敌军开始行动，3营虽然占领敌人退路两侧高地有利地形，全力阻击，因敌方火力太强，部队伤亡很大，天亮后40多架敌机开始轰炸我军阵地。原准备从侧后方攻击敌人的两个营正在赶去增援。而从右翼穿插的35师两个团尚无消息。待106团增援部队赶到时，3营已抵挡不住敌军密集炮火和集团冲锋丢失了阵地，敌军车队快速沿公路逃脱。

34师派出的侦察分队赶在敌军之前，到达敌军撤退必经之路清潭川，炸断了近百米长的钢筋水泥大桥，想迟滞敌人撤退。没想到，美军的舟桥部队仅用1小时就搭建起一座钢结构的简易浮桥。待35师两个团赶到江边时，敌人车队早已扬长而去，我军失去歼敌机会。4月29日，上级命令停止行动，休整待命。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结束。

从5月1日起，经10天的休整，12军对第一阶段的战斗情况进行了总结，检讨了首次作战中存在的诸多问题，补充了兵员和弹药，部队转入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根据上级命令，12军配属第9兵团，参加东线主战场的会战。12军的任务是会同27军围歼鹰峰、釜峰地区的南朝鲜第5师，如进展顺利，再伺机围歼敌首都师和第11师。具体部署：31、35师为第一梯队，分别向长水院、寒溪方向穿插突进，控制丰岩里和长坪里，合围南朝鲜第5师；34师为预备队。



5月10日开始战役行动，各部队秘密向东线转移。由于山路狭窄，又是夜间行动，各军人马辎重交汇在一起，大大影响了行军速度，走了4天才到达战役出发地。临战前，第9兵团突然修改作战部署，要求三个军分为三路突进，12军改任右路突击集团。

据战前侦察，正面是南朝鲜军两个师的结合部，是薄弱环节。军首长决定以赵兰田的31师并指挥34师100团，配备加强炮兵28团和32团各1个营执行战役穿插；以李德生的35师配备一个炮兵团，从右翼攻击加里山守敌并切断洪杨公路，截断敌军退路，尔后以部分兵力控制寒溪、长坪里，截逃阻援；34师两个团随31师之后跟进，由西向东攻歼南朝鲜军第5师，101团为师前卫团。

图为34师在第五次战役中（师战地记者贺应芳提供）

5月16日黄昏，战斗在雨中打响。由于配属行动的炮兵行动迟缓，攻击前未能完成炮火准备，各师团只能依靠自有的迫击炮、无后坐力炮掩护步兵行动。敌人的炮火接踵而至，造成进攻部队不小伤亡。31师攻势最猛，经过1个小时就攻占敌结合部防御阵地，留少数部队清理残敌，主力迅速向纵深穿插；34师随后跟进。当31师先头部队到达自隐里以北的三巨里时，突然遭到敌军炮火拦截，埋伏在附近高地的敌军配备强大火力，并有十几辆坦克攻击我军，这是没料到的。据前期侦察，自隐里是南朝鲜军两个师结合部，没有主力设防。31师留下一支小部队掩护，主力绕过守敌继续向南穿插。

此时，从右翼穿插的35师也遇到很大困难。加里山在自隐里以南近30里，坐落于寒溪北面，主峰海拔高达千米，地势险要，是自隐里、寒溪的天然屏障，也是35师的必经之路。敌人发现我军后，以猛烈炮火攻击。由于配属35师的3个加强炮兵营只有1个营按时赶到，突击队在支援火力薄弱的情况下，冒着敌人的炮火勇往直前，浴血奋战，终于突破封锁线，但伤亡达六、七百人。这时天已全黑，雨越下越大，山上的守敌并未松懈，利用有利的地形和武器装备抗击我军，使得进攻受阻。

“敌军阵地久攻不下，急死人了！”连平时好脾气的李德生师长也发火了，他在电话里问103、104团两个团长：“什么时候能拿下？回答说：“敌人火力太猛。”李德生吼道：“我不管那些，告诉我什么时候拿下？”对方居然半天不回答。后来是一个副团长抢过话筒，大声说：“天亮前拿下！”随后挂断了电话。

从晚上8点一直打到凌晨3点多，35师终于攻下了加里山。当战士们押回十几个俘虏兵，才发现打了一晚上的对手根本不是南朝鲜军，而是美2师38团2个营。消息传来，罗洪标和尤太忠都十分震惊，情报怎么会出入那么大？从31师的战报也证实，他们在三巨里遇到的顽强阻击，也是美军所为。

但敌情的变化已经没有时间让12军改变原来的计划，决定继续执行穿插任务，堵住敌军。这时天已大亮，雨也渐渐停了，敌机一批批飞来对我狂轰滥炸，加里山下一片狼藉，尸堆如山。赶上来的军副政委李震被眼前的惨景惊呆了，忍不住失声痛哭……此役，35师付出惨重代价！副师长蔡启荣等各级指挥员牺牲20余人，有的营只剩下十几人。

35师最终占领了洪杨公路，堵住了从自隐里后撤的美军23团和法国营的退路，但因伤亡惨重，兵力不足，在洪杨公路阻击敌人已感压力巨大。此时，曾绍山军长来到34师指挥部，说：目前的地形虽有利于我，但敌人坦克、大炮、飞机对我威胁很大，我军没有炮兵支援，而且100团已按原计划随31师向南深入，一时联系不上，34师只有两个团可以使用，问：“能不能拿下自隐里？”尤太忠和罗洪标表示：这次绝不能再让到手的“猎物”跑掉。尤师长说：“美国鬼子就是钢铁打的，我也要咬他几口！”曾军长拍板：“那就坚决打！”决定先派一支部队截断敌军后路，主力于次日凌晨4点发起攻击。

朝鲜的初夏凌晨4点天已大亮。公路上的敌军车队早早就开始向前运动，连夜埋伏在公路两旁的101、106团，突然向敌军发起攻击。此时，大批敌机飞临战场，密集轰炸我军阵地。敌军坦克发疯一般向前开进，迎头遇到35师全力阻击，领头的车辆被打残，完全堵塞了公路，车队顿时动弹不得，美军纷纷跳车向南溃逃。突然，寒溪方向闯出敌军数辆坦克，在飞机掩护下从侧后方撞开了35师设置的路障，从鹰峰方向赶来救援的南朝鲜军也与阻击部队交上了火，一部分逃窜的敌军乘机突围而去。我军终因兵力不足，未形成四面包围，让敌乘隙逃跑。

此役虽然没能全歼美军23团和法国营，但战果不俗。仅101团3营7连一天歼敌60多人，截获敌坦克和各种车辆250余辆。战后，被军党委授予：“勇猛的英雄连队”光荣称号。

100团2连1排1班副班长岳小岗机智灵活，冷静沉着。在战友先后伤亡，阵地上只剩下他1人时，他迅速安置好受伤的战友，利用有利地形，不断变换射击位置，交替使用步枪、冲锋枪、轻机枪、手榴弹等多种武器，使敌人摸不清我阵地上到底有多少人。面对敌人1个排的轮番进攻，他1人击退敌人4次反扑，歼敌20余名，坚守了阵地。战后荣立二等功，被军授予“孤胆英雄”。

19日下午，接第9兵团指示，命令我军当晚向栗实里方向开进，天亮前到达，协同27军围歼丰岩里之美3师第15团。鉴于35师伤亡消耗巨大，亟待整补；31师正在执行艰巨的穿插任务。军决定由34师（缺106团）执行此次围歼任务，连夜由正面选择敌间隙向栗实里方向激进。

此时，34师距栗实里取捷径亦有40公里，且沿途尚须突破南朝鲜军2个师的层层设防，加之部队已连续奔袭作战3天，断粮1天，但指战员坚决执行上级命令连夜向栗实里挺进。果然，出发不久，即遭到南朝鲜军第5师的拦截。尤师长命令先头100团不得恋战，绕道前进。没走多远，前方又遇到南朝鲜军第7师拦截，由于敌人抢占有利地形，配属我师的炮兵又未能按时赶到，100团、101团在缺乏火力支援的情况下，组织了几次攻击都未奏效，与敌形成对峙。

天快亮了，距目的地还有10余公里，想按时到达已不可能。100团和101团拥挤在狭小的山沟里，兵力不能展开，地形对我十分不利。尤师长既着急又恼火，进不得进，退又没有命令，请示上级，军部和兵团都没有回复。罗洪标建议，为避免天亮后遭到敌人炮火攻击，先组织部队就地隐蔽。

5月20日天大亮后，敌人果然调集40多架飞机轮番轰炸和密集炮火攻击我军，造成部队重大伤亡，101团政委臧克力、106团参谋长关熙等多名营团干部被炸牺牲。

连续几天的战斗表明，战前情报有误。目前敌情不明，又与上级失去联系，部队孤军深入，已断粮两天。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罗洪标决定连夜召开紧急师党委会决定进退。会上，绝大多数人都主张不能坐以待毙，应把部队撤下来避免更大损失。尤师长表态：“我同意不打先撤，要受处分我担着！”罗洪标说：“现在是开党委会，大家都同意先撤，是党委的决定，首先是我这个党委书记的责任。目前要做的就是赶紧把部队撤下来，同时向上级报告”。尤师长一拍大腿：“就这么办”。古人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作为一个优秀指挥员应准确判断形势作出决策，而不是机械地执行命令。事后证明，师党委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否则很有可能像友邻60军180师那样遭受重创。

5月21日下午，师部终于与军部电台联系上，通知战役行动结束，要我师撤至白羽山一线就地组织防御，掩护军主力撤退。师部立即通知穿插到前方的106团和临时归34师指挥的92团迅速撤回；命令担任前卫的101团改为后卫防御，阻击追上来的美2师。100团因伤亡过半，负责护卫所有伤病员，随师部和直属队向军部靠拢。

经过4天的翻山越岭，24日夜尤太忠师长率34师师部和100团终于通过了北汉江与军部汇合。在江边，尤师长站在高处远眺着南方，焦急地等待着殿后的罗政委和另两个团。101团以伤亡600余人的代价，绕开了美军“快速特遣队”的拦截，胜利完成了阻击任务，押着十几个美军俘虏，抬着因旧伤复发无法行走的罗洪标回来了。106团穿插的最远，接到撤退命令时，已越过三十七度线，断粮3天。后撤时与反击的美军特遣战车队同向而行，且战且走，险象环生，最终以伤亡500余人的代价，消灭美伪军800余人，胜利归来。当他们看到江边守望的尤师长时，都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热泪。

罗洪标和尤太忠见到曾绍山军长汇报说：“我师安全撤回，没有一个掉队的，没有一个逃亡的。”曾军长兴奋地说：“你罗洪标和尤太忠功德无量啊！”

在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12军穿插的最远，接到撤退命令最晚，回撤的路程也最长，但各团均整建制归来，并且连俘虏都带了回来，这无疑与各级指挥员的指挥能力有关！

6月上旬，12军撤至谷山地区休整。入朝以来，部队连续行军作战近3个月，既有成功的经验，也有不少血的教训，是该好好总结一下，以利今后再战。按照兵团及军党委统一部署，各部队要针对每一次战斗中战术运用存在的问题，各级指挥员每一道指令的得失，各战斗单元的配合是否得力，后勤保障中出现的问题和失误等展开讨论和总结。

师里组织了连以上干部短训班，军里组织了营以上干部大会，各师以连为单位，进行了“三评三查”，即：评功劳、评指挥、评伤亡；查过失、查纪律、查斗志。各师团分别成立了军事研究会，营成立了军事研究组，以第五次战役的实践研究敌人的战术和弱点。实战告诉我们，朝鲜战场的残酷和困难远大于国内战争，联合国军武器装备远超我军，因此必须克服“轻敌速胜”的思想，树立“积极防御，持久作战”的信心。但联合国军并非不可战胜，尤其是在战斗意志方面，狭路相逢勇者胜！当短兵相接，失去空中优势和地面强大火力支持时，敌人往往失去自信！

在评查总结中，师文工队的三名女队员：何光昭、杨淑兰、陈韵受到罗洪标政委的表扬。她们三人在第五次战役时奉命留守一处山洞仓库，因敌人炸毁了桥梁和公路，后方物资运不上来，她们自带的口粮很快吃完。在断粮的日子里，她们每天都能看到洞口的封条，想起首长离别时的嘱托：“这里的物资一件也不能少！”她们从未动过打开仓库的念头，每天靠挖野菜、采野果充饥，默默守护在洞外，在简陋的窝棚里轮换休息，时刻防备敌特破坏。一次，她们挖到一坛泡菜，知道是附近老乡的，三个喜爱辣味的四川姑娘，居然一口也没吃，原封不动地埋了回去。一个月后，有朝鲜老乡路过山洞，偶然遇到已经饿的皮包骨头的志愿军女战士，赶紧送来了粮食、黄豆和“拖拉机”（桔梗）。三名女文工队员严守纪律，忠于值守，她们和战斗在前线的士兵一样，是真正的战士，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



三、铁马冰河入梦来一一长达一年的金城防御战

1951年10月下旬，12军奉命结束休整，与67军换防，守卫金城以南地区正面防御阵地，归属20兵团指挥。31师、35师在第一线接防67军阵地，34师布防二线阵地，开始了长达一年的金城防御作战。

这时的朝鲜已是初冬，天气寒冷，阵地上的工事多为土木结构，在前期作战中被破坏的残缺不堪。为了抵御冬季寒冷和联合国军炮火攻击，军部要求各师团迅速构筑坚固工事，除了加固堑壕，还挖了许多单兵防炮洞（猫耳洞）。35师103团的官兵在挖放炮洞时，尽量往深处挖，有的达5、6米，结果发现，躲在里面很安全，既防炮又避寒，于是纷纷仿效。在挖的过程中，无意中洞与洞之间居然挖通了，形成了最初的坑道，不仅扩大了活动空间，还能满足简单的生活需求。战士们称它为“阵地上的家”。

军部及时推广了35师经验，各部队都开始在阵地上挖坑道。34师当时位于丁山、烽火山二线阵地，平均海拔800米以上，最高峰有1千多米，气温比山下一线阵地低4、5度。山体大都是岩石构造，一颗炮弹打来，炸飞的碎石都成了“敌人”，躲都没地方躲。战士们挖坑道非常费劲，挖不了多深，就会遇到岩石，一镐下去，往往只留下一个白点，处境比一线部队更艰难。

但再困难也难不倒志愿军硬汉。34师各级指挥员率先深入前线，调集工兵分散下去指导坑道作业，发动指战员动脑筋想办法，做各种探索试验，很快总结出不少有效办法。师部调拨了炸药、雷管、导火索和铁锤、钢钎等物资充实部队，加快了工程进度，涌现出一批英雄模范。101团2营4连班长肖贵强，带领全班苦干加巧干，奋战28个昼夜，于1951年12月5日早晨率先打通了一条24米长的马蹄形坚石隧道，这不仅是34师和12军打出的第一条真正意义的“坑道”，也是我志愿军在朝鲜战场打出的第一条坑道！

时任2营营长王明山打电话向团长成冲霄和政委左三星报告了这个好消息，他们立即向师部汇报。尤师长听后高兴地连说：“好！好！同志们干得好！我要向上级请求给肖贵强他们请功。”随后，他和罗洪标带着师工兵主任石国瑞（1952年7月牺牲）来到101团阵地，看后当即下令各团派人观摩学习。肖贵强班越战越勇，又凿出一条40余米长的岩石坑道，从山腰一直通到山上的主阵地。肖贵强被授予“二级穿山英雄”称号，荣立一等功。2营5连战士李国玉善于开动脑筋，当遇到岩石坚硬难以开凿，他采用蛇形开凿。针对弯道通风受限的问题，他设计了两个以上的洞口，既改善了通风，又便于行动。一个洞口被敌人封锁，其他洞口仍然可以进出自如，创造性地打出了一条长33米的蛇形隧道。李国玉也被授予“二级穿山英雄”称号，记一等功。

一等功臣、二级穿山英雄肖贵强

一等功臣、二级穿山英雄李国玉

101团团长成冲霄

时任101团2营营长王明山

一个团出了二个“二级穿山英雄”，这在整个志愿军都是绝无仅有的！军党委及时总结推广了101团的筑城经验，组织全军连以上干部到101团阵地参观见学，交流坑道作业的方法和经验。指示：要充分调动广大干部战士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战胜一切困难，把坑道建成既能防空防炮，又便于生活和出击作战，打不垮、炸不烂的“地下钢铁长城”！军文工团、34师文工队深入101团施工连队，及时创作排演了形式多样的文艺节目，大力宣传肖贵强、李国玉的英雄事迹。军文工团的史克同志创作了一首歌曲《打穿青石山》，歌中写道：“打穿青石山，挖空龙鹤山（即丁山），我们创造了全军闻名的坑道战……”这首歌很快在部队传唱开来，大大地鼓舞了战士们的施工干劲。

冬日的一天，志愿军副司令员兼3兵团司令员陈赓专程来到101团实地考察，在尤师长和罗洪标的陪同下，他先到丁山，又到烽火山，看到在坚硬的岩石上构筑起纵横交错的交通壕和相互连接的地下坑道，连称：“这是一大创造！”他亲切地看望了连队官兵，当场解决了战士们提出的施工急需的炸药等材料，并在该团召开现场会，要求志愿军各部队都来此观摩交流。

从1951年11月至1952年6月底，34师共完成坚石坑道690条，长18830米。各种掩体工事2745个，堑壕62452米，交通沟107299米。自制十字镐、钢钎、斧头等各种工具2万9千余件。基本形成了以坑道为骨干的链接各野战工事支撑点的能防、能打、能屯粮弹、能生活的防御体系，有效地削弱了敌空炮火力的杀伤，较好地保存了有生力量，稳定了防御态势，由以前的“被动防御”为“积极防御”。可以说：坑道开创了志愿军在朝鲜山地阵地作战的新阶段！

李国玉女儿保存的1952年军首长：曾绍山、李震、肖永银、李开湘颁发的立功命令书。

34师文工队员在挖防空洞

101团政委左三星

70年后的2022年10月，时年100周岁的101团政委左三星前辈，在中央电视台制作的五集纪录片《血战上甘岭》第3集“坑道斗争”中，回顾了当年筑城的经历以及坑道在朝鲜战争中的重要作用，他说：“坑道决定了一个部队的生存！在光秃秃的山上，要一个营去守卫，有了坑道，一个班就行了……坑道为上甘岭战役的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从1952年3月至6月，按照志愿军总部《关于巩固阵地和相机挤占地方的指示》，前线各部队纷纷组织小分队主动出击，采用“零敲牛皮糖”、“冷枪冷炮”形式，消耗敌军有生力量，扩展我军阵地。由于以坑道为依托的防御体系的形成，我军反击作战的优势逐渐显现，防御能力大大增强，不仅巩固了原有防线，还将中间地带的有利地形变成我方新的防御支撑点。34师在金城前线与敌人对峙僵持的一年时间里，你来我往大小战斗不下百余次，伤亡比率大大下降，仅100团3个月歼敌1969名，自己伤亡11名，敌我伤亡比为179：1。

1952年7月中旬至8月中旬，34师由二线进入一线阵地。100团接替31师91团防务；101团接替35师105团防务；106团接替31师93团防务。我师防御正面宽约12公里，当面之敌为南朝鲜军第2师和第6师。进入一线阵地后，我们要求各团突击加修工事，改进防御阵地，加强反坦克训练；同时组织全体官兵学习毛泽东提出的“零敲牛皮糖”、“积小胜为大胜”的战术思想，积极主动地歼灭敌人，战果显著！100团3连在2个多月的狙击战中，冷枪歼敌443名，副班长潘汉松小组用498发子弹歼敌276名。全连有2个排、6个班荣立集体三等功，潘汉松等3人荣立一等功。100团1连战士祝开余半个月内毙敌25名，创当时全团个人冷枪杀敌最高纪录，荣立一等功。

1952年9月，按照志愿军总部的部署，由巩固阵地转入秋季战术反击战。邓华、甘泗淇、杨得志等于10日致电中央军委：“为争取主动，有力打击敌人……拟以39军、12军、68军为重点，各选3至5个目标，进行战术上的连续反击，求得歼灭一部敌人，并在敌我反复争夺中大量地杀伤敌人，其他各军亦应各选一至两个目标加以配合。估计我各处反击，敌必争夺，甚至报复，进行局部攻势，这就更有利于我杀伤敌人……以上可否，请速示”。12日中央军委批复：“同意你们10月底3个军换防计划和换防前的战术行动。”14日中朝联合司令部向志愿军和人民军发布战术反击命令。命令要求：进行战术反击的时间为9月20日至10月20日，对每个目标的具体反击时间则由各军自行确定。命令强调：必须准备好了再打，做到攻必克、攻必歼；要集中使用兵力火力，组织好步炮协同，并大胆使用坦克协同步兵作战。

就在此时，罗洪标接到命令让他速到志司。在志司，甘泗淇副政委亲自与他谈话。甘泗淇在红二方面军和八路军120师任政治部主任时，罗洪标曾任指导员、教导员、政治部青年科科长，是他的直接下属。因为很熟，甘副政委谈话直截了当：军委决定，为了加强新组建的解放军各军兵种领导机关建设，拟从志愿军选调一批军、师级干部充实各单位，任命罗洪标为军委工兵干部部副部长，要求罗洪标尽快交接工作，启程回国履新。

罗洪标回到师部，恰好接到部队即将开始秋季反击战的命令，尤师长也接到政委即将离任的消息。罗洪标心情十分复杂，新的工作岗位不仅意味着职级升迁，同时可以与家人团聚。但眼下部队即将面临新的战斗，若此时离开实感不妥。罗洪标直接向甘泗淇副政委请战，要求反击作战结束后再归国。老首长很理解他，欣然同意。



按照部署，1952年9月6日晚6时，首先以成冲霄的101团在30余门火炮和3辆坦克的配合下向618高地攻击。101团3营7连作为突击连，以班排小分队出击，轮番作战。经过激烈争夺，打退敌人数十次反攻，坚守住618高地，直接威胁到敌军主阵地690.1高地。9月12日至27日，新华社曾追踪报道了5次：

“最近几天内最激烈的战斗发生在中部战线金城东南地区。六日傍晚，我军某部在猛烈炮火的配合下袭击座首洞东南敌军的一个山头阵地，仅仅经过五分钟的战斗，我即将这个阵地占领，全歼敌李伪军两个排。与此同时，我军另部反击轿岩山东北的一个敌军阵地全歼敌军一个排。此后几天里，敌人不断向这两处山头进行反扑，自七日至十日，敌军使用兵力总计达一个团以上，攻击达三十多次，但在我军炮火的轰击和严密枪火的阻击下，敌军的每次攻击都被击退。敌军有时爬上山头，但很快就被我反击部队奋勇击退。在连续五天的争夺战中，我军已杀伤敌军达千名以上。”

美联社在9月7日的报道中也写道：“昨夜和今天袭击一百五十五英里长战线全线的联军部队，发射的迫击炮和大炮炮火，是历时二十六个月的朝鲜战争中最猛烈的。”

当年在101团指挥所担任见习参谋的杨宪洲（后任12军副参谋长）回忆：“这种进攻战斗已经不是一年前那种代价巨大的‘单一兵种强攻’而是诸兵种联合作战了。步兵冲击前有照例的炮兵火力准备，有装甲兵抵近前沿的直接瞄准射击……”

9月22日，一封由邓华、杨得志、朴一禹、张文舟联合签署的嘉奖令送达3兵团和12军。指出：“此次作战给与首都京畿师以承重的打击，打得很好，达到了大量杀伤敌人的目的。望你们再接再厉，不骄不躁，很好的总结与吸取经验，争取更多胜利。”

在50多天的时间里，101团先后有9个连队轮战618高地，累计击退敌人197次反击，歼敌3954人，使南朝鲜精锐部队首都师（又称京畿师)第1团、机甲团和第3师第18团遭受重挫，先后退出战场。101团1营3连1排12名战士在排长陈国府带领下，依托坑道与敌周旋整整15天（9月21日—10月6日），歼敌230人，俘虏12人，自己仅重伤一人，轻伤两人，创造了志愿军坚守坑道时间最长记录！战后，3连1排荣立集体一等功，陈国府荣立二等功。





该排当年唯一重伤（腰部贯穿伤）的幸存者一一今年93周岁的浙江丽水籍老兵陈富荣保存的集体一等功证书。

在秋季反击作战中，100团选择了对我方威胁较大的官岱里以西1公里的720、740、763三个无名高地，防守这里的是南朝鲜军第6师。张超团长亲自坐镇担任主攻的1营2连，制定了详细的步、炮、坦克协同作战方案。

9月29日傍晚，战斗打响后，在配属我师的炮兵41团、师炮兵营和6辆坦克的掩护下，2连1排突击分队迅速冲向720高地，动作之快使作战室里的尤太忠和罗洪标都没有想到。冲在最见面的是担任突击班的3班，在班长伍先华的带领下，连续爆破攻下多个敌火力支撑点。突然，一股敌人从坑道中冲出，凭借有利工事阻击我军，3班一时受阻，只剩下3名战士。伍先华见状，抄起爆破筒冲向敌阵，2名战士紧随其后投掷手榴弹掩护，伍先华奋力投出爆破筒，随着一声爆炸，十几名敌人倒在了血泊中……

眼看敌人高地近在咫尺，伍先华带领2名战士罗亚全和周绍丰冲向最后的据点，后面跟进的部队也发起了进攻。突然，敌军坑道的暗堡疯狂向我军射击，突击分队1、2班的战士被压制的抬不起头，伍先华抢过战友手里的炸药包就要冲上去。此时，已经受伤的罗亚全一把夺下炸药包，狂奔向前，在被敌人火力击倒的瞬间，他拼力将炸药包抛向暗堡，随着爆炸声，敌人的暗堡哑火了，突击分队又冲了上去。

没想到，敌人又有两个暗堡打开了枪眼，火力更加猛烈。伍先华身边最后一名战士周绍丰大吼一声：“我去！”抱起炸药包就冲了上去，伍先华赶紧用冲锋枪掩护。周绍丰连打了几个滚，在两个地堡中间拉响了炸药包。但坑道里的暗堡很坚固，居然抗住了爆破，机枪还在疯狂地扫射，突击队的战士又被压制。伍先华见状，抱起最后一个炸药包，避开正面敌人火力，飞身跳进敌人交通壕，毅然拉燃炸药包冲进敌人坑道。随着一连串的爆炸声，伍先华与坑道中的敌人同归于尽！

硝烟散去，敌人阵地彻底安静了。战友们在清理战场时，没有找到伍先华的遗体，只发现了40多具敌人的尸首。战后，伍先华烈士被志愿军总部授予“一级战斗英雄”称号，记特等功，被追认为模范共产党员；朝方授予他“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和金星奖章、一级国旗勋章。烈士所在的2连和3班分别荣立集体一等功。

伍先华烈士生前部队营区里耸立的英雄塑像

在9月29日同一天，在攻占740无名高地的战斗中，100团2连4班爆破手黄家富表现的同样英勇顽强，他连续爆破15次，炸毁敌2个制高点的15个明暗地堡。在攻下高地后，又坚守阵地，身上3处负伤不下火线，打退敌人7次进攻，歼敌200余人。被誉为“活着的黄继光”、“活着的董存瑞”。

战后，志愿军总部授予他“一级爆破英雄”称号，记特等功；朝方授予他“一级战士”勋章、“三级国旗”勋章。著名作家杨朔深入34师前沿阵地采访，写了长篇报告文学《黄家富》，记述了他的英雄事迹，刊载在1954年的《人民文学》第9期上。

1953年5月，黄家富回国参加了“全国劳动模范战斗英雄代表大会”，受到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国家领导人的接见。同年7月，他作为中国青年代表出席了在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召开的第三届世界青年代表大会。

特等功臣、一级爆破英雄黄家富

1953年9月12日，彭德怀在《关于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工作的报告》中指出：“杨根思、黄继光、郭忠田、黄家富、孙占元、邱少云等……他们出色的英雄业绩，他们的勇敢、坚毅、顽强、无畏，为全世界人民发扬了正义的威力，将在世界人民保卫和平斗争的史册上万古流芳。”

在秋季战术反击战中，34师100团涌现出众多英雄模范人物。100团2连司号员杨道根，在战友不断伤亡时，自动兼起通讯员、运输员、救护员和战斗员，往前线运送弹药15次，救助伤员6人，爆破地堡2座，树立了“一兵多能”的典范。战后，被授予“二级战斗英雄”、“模范共产党员”称号，记一等功。

100团1连3班战士冉隆华，带领突击小组包抄763无名高地，直插敌阵地纵深，连续爆破多个敌人火力点，为后续部队打开通道。当坑道内敌人继续顽抗，封锁我军前进道路时，冉隆华再次抱起炸药包冲入敌工事内，引爆炸药与敌同归于尽，成为又一个“伍先华”式的英雄！战后，被志愿军总部追授“二级爆破英雄”称号，记特等功。

100团9连8班的杨伯钊、周永安在本班7名战士均牺牲或负重伤的情况下，坚守763高地，与敌人反复拼杀，毙伤敌人114名。杨伯钊身负重伤，当发现侧面有一股偷袭的敌人，他毅然提起爆破筒滚向敌群，与十几个敌人同归于尽。随后，周永安继续带领战友坚持战斗直至胜利。杨伯钊牺牲时刚满16岁，战后被志愿军总部追记一等功，授予“二级战斗英雄”称号；周永安记一等功。

1952年9月29日至10月1日，100团在金城官岱里红山堡战斗中共击退敌人数十次进攻，歼敌700余人，俘敌23人。1952年10月2日，中朝联合司令部首长联名致电各兵团、军和朝鲜人民军各部，通报表扬12军34师100团，指出：“这个战斗打得好，其特点是以少胜多，特通报表扬，并望再接再厉，予敌以更多的杀伤。”。

在一个多月的秋季战术反击作战中，金城前线各部队以劣势装备战胜敌人的优势装备，创造了许多“以少胜多”、“积少成多”的经典战例，特别是积累了依托坑道实施防御和主动反击的作战经验。为此，毛泽东于10月24日亲自起草了中央军委的贺电，指出：“此种作战方法，继续实行下去，必能制敌死命，必能迫使敌人采取妥协办法结束战争。”

金城前线的战术反击战，有力的支援了已经开始的上甘岭地区的作战，为上甘岭部队利用坑道攻守转换，小分队出击作战提供了丰富的经验。

100团在金城防御战中，左1为团长张超。

四、独有英雄驱虎豹一一完胜上甘岭

1952年11月1日，34师接到换防命令，将防务移交第67军，返回谷山地区休整。罗洪标接到12军副参谋长贺光华打来的电话，说他已到了五圣山，协助李德生副军长准备接替15军的前线指挥权，无法脱身，就此告别。几乎与此同时，34师接到军部命令，指示已经撤出阵地的100团、106团停止行动，转向上甘岭方向挺进，准备接防15军阵地。

上甘岭战斗从局部小规模发展到战役级，是始料不及的。9月份刚被任命为12军副军长的原35师师长李德生，奉命建立五圣山指挥所（贺光华和宗书阁两位副参谋长辅佐），正式接手上甘岭战役前线指挥权。随后，12军31师3个团：91、92、93团和34师106团，陆续接防597.9和537.7两个高地。为了加强领导，34师派参谋长蒋科、炮兵主任郭涛前往106团协助指挥。刚从南京军事学院学习归来的武效贤就任106团团长，他与政委于永贤曾是原18旅同一营的老战友、老搭档，一文一武，配合默契。

此时的罗洪标已无心归国，他与尤太忠师长焦虑地等待着当天的战报。听到部队打胜仗的消息，他们欣喜若狂；听到指战员伤亡的情况，他们揪心悲痛。令其自豪的是，自从12军部队接手两个高地后，再未易手！敌人再疯狂，在英雄的12军勇士面前也无能为力。34师106团3营9连战士高守余，在战友全部伤亡后，1人坚守537.7北山高地的6号阵地8个小时，打退敌人12次进攻，歼敌120余名，直到援兵到达。战后被授予“二级战斗英雄”称号，荣立一等功。朝方授予他“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一级国旗勋章”，金日成亲自将勋章挂在他的胸前。

一等功臣、二级战斗英雄高守余

1953年春天，34师组织战斗英雄下基层宣讲，前排右为肖贵强，左为战地女记者贺应芳。后排左为100团特等功臣、一级战斗英雄黄家富，中为106团一等功臣、二级战斗英雄高守余，右为100团一等功臣、二级战斗英雄杨道根。

1952年12月15日，106团将他们浴血奋战28个昼夜的537.7北山高地移交给15军29师，上甘岭战役以我方完胜宣告结束。战后，第106团改番号为第102团。

父亲罗洪标在即将离开34师时，麾下所属三个团都有享誉全军的战斗英雄，令他感到无比自豪！

在12军的三年时间里，罗洪标和战友们朝夕相处，结下了深厚的战斗情谊，他们是：12军军长曾绍山、政委李震、副军长兼参谋长肖永银、副军长李德生、政治部主任李开湘、副参谋长贺光华。31师师长赵兰田、政委刘瑄；35师副师长赖光勋、政委刘昌；34师师长尤太忠、政治部主任傅甲三、参谋长蒋科等。还有34师100团团长蒋国钧、张超，政委苏长远；101团团长成冲霄，政委臧克力、左三星；106团团长宋崇魁、蔡和鸣、武效贤，政委于永贤，以及34师17000余名各级指战员。

12军在抗美援朝中是消灭敌人数量最突出的部队之一。在志愿军中，共有12人荣获特等功、“一级战斗英雄”称号，同时获得“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和金星奖章、一级国旗勋章，他们是：彭德怀、杨根思、黄继光、孙占元、杨连弟、邱少云、伍先华、胡修道、杨育才、杨春增、李家发、许家朋。其中12军就有3人，31师胡修道、34师伍先华、35师杨春增，每个师都有中朝双方均认可的“两栖英雄”，这在所有军级单位中极为罕见！

父亲罗洪标有幸在这支英雄部队度过一段激情澎湃的战斗岁月，永生难忘！2009年10月父亲离开了这片他无比热爱并为之奋斗终身的土地，令他深感欣慰的是12军（现71集团军）和他曾经战斗过的另一支劲旅：陆军第1军（现72集团军），虽经历数次军改、整编，仍保留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序列中！在强军路上继往开来，勇当先锋，再铸辉煌！

1944年5月2日在延安罗洪标与姚明结婚照

1982年总参谋长杨得志视察兰州军区合影，左起：罗洪标、陈康、杜义德、杨得志、肖华、杨勇、宋平、王新兰（肖华夫人）。

简历：

罗洪标（1917—2009），福建长汀人。1929年参加农民暴动，1930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中央苏区历次“反围剿”、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援越抗美。历任排长、连指导员、120师青年科长、团政治处主任、西北野战军团长兼政委、志愿军第12军34师政委、工程兵干部部副部长、器材部部长、科学研究部部长、援越工程指挥部代主任、兰州军区副参谋长等职。1955年被授予大校军衔，1961年晋升少将军衔，1983年离休。1991年获“全国老有所为先进个人”称号，1993年获中央军委“先进离休干部”称号。

主要参考文献：

1、《从红土地走来——罗洪标回忆录》（自版）2017年。

2、《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第34师军史》（内部资料）1983年。

3、《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2军战史》（内部资料）1965年。

4、《抗美援朝战争纪事》解放军出版社，2000年版。

5、《抗美援朝战争史》军事科学出版社，2011年版。

（本文作者系罗洪标的长子 ，由清水无香编辑整理）

今年101周岁的兵妈妈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