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清晨四点，我又被那熟悉的“咕咕咕咕咕”唤醒。窗帘缝隙漏进的微光里，鸟叫声像融化的蜂蜜，顺着窗棂淌进房间。自从搬到上海老弄堂，这独特的五声啼鸣就成了我的生物钟。</p><p class="ql-block">今天，啼声里竟混进了细碎的交谈。我揉着眼睛凑到窗边，看见梧桐枝桠间立着只羽色斑驳的鸟，头顶羽冠像把折扇。更神奇的是，它每叫一声，翅膀便泛起微光，映出不同的画面：清晨豆浆摊升腾的热气、地铁闸机吞吐的人流、写字楼玻璃幕墙折射的夕阳。</p><p class="ql-block">“你听见了吗？”我与正在包生煎的老板侧耳倾听，“那只鸟好像在说‘上海欢迎你’”。</p><p class="ql-block">可我分明在鸟叫声里听见了希望。地铁站台，西装革履的上班族行色匆匆，我却在戴胜鸟掠过头顶时，听见它对着某个攥着简历的年轻人喊：“加油试试看！”那声音混着地铁呼啸，竟让年轻人原本低垂的脊背挺直了些。</p><p class="ql-block">这天家庭聚会，我迫不及待说起奇遇。弟弟盯着碗里的红烧肉苦笑：“姐，你说这鸟能治焦虑症吗？我现在一听它叫，满脑子都是‘没有压力啦’。”妹妹突然打翻了酸梅汤，溅在新做的美甲上：“你们不觉得像‘早点嫁人吧’？妈昨天又念叨我该嫁人了。”</p><p class="ql-block">饭桌上陷入诡异的沉默，唯有窗外的鸟儿仍在不知疲倦地歌唱。我忽然意识到，这鸟或许不是在说“上海欢迎你”，而是每个人心底最渴望听见的话。</p><p class="ql-block">深夜加班的程序员听见它说“方案通过了”，跳广场舞的阿姨听见“今天队伍最齐”，连弄堂口修鞋的大爷都眯着眼说，这鸟总在提醒他“该歇会儿啦”。</p><p class="ql-block">梅雨季节来临时，鸟儿的巢穴被暴雨冲垮。我冒雨爬上阁楼，却发现它正用沾满泥水的喙，一下下将掉落的羽毛重新衔回巢里。那五声啼鸣穿透雨幕，这次我听见的是：“别怕，慢慢来。”</p><p class="ql-block">现在我终于明白，鸟儿不是预言家，而是城市里最温柔的共情者。它的叫声像面魔镜，照见我们藏在钢筋水泥里的柔软心事。每当晨光微露，“咕咕咕咕咕”的啼鸣响起，我知道，那是上海在以千万种声音，对每一个认真生活的人说：“你值得被听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