畔山居听雨

雷国华

雨下着，下着，似乎没有停的意思。我坐在畔山居的小图书屋里，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可以听见，又不至于扰人。

朋友们在隔壁搓麻将，哗啦哗啦的洗牌声偶尔传来，间或夹着几声笑骂。他们大约玩得高兴，恰了多了人，我正好钻进这间小屋，难得图个清静。小屋依山而建，窗外便是县城，隔着雨帘望去，灰蒙蒙的一片，倒像是水墨画里晕开的墨迹。

书架上的书不多，却排得整齐。我随手抽出一本，是旧书，纸页已经发黄，翻动时发出轻微的脆响。书的内容不甚了了，横竖不过是些陈年旧事，读着读着，便觉得与窗外的雨声混在一处，分不清哪是书里的字句，哪是雨点的滴答。

雨下得更密了。山间的雾气升腾起来，将远处的县城裹住，连那水墨画的轮廓也模糊了。我想，城里的人们此刻大约正忙着避雨，或是撑伞疾走，或是躲在屋檐下张望。他们不会知道，在离城五里的山间，有一个人正望着他们的方向，手里捧着一本无人问津的旧书。

麻将声忽地大了起来，想必是有人和了一副好牌。笑声穿透雨幕，竟比雨声还要响亮些。我不由得想起方才饭桌上的谈笑，他们说着城里的新闻，谁家儿子考上了大学，哪处新开了商场，物价又涨了几分……这些话语如同雨点，打在地上，转眼就渗入泥土，不留痕迹。

书翻过几页，便觉得倦了。索性合上书，专心听雨。雨声其实并不单调，时急时缓，时轻时重，偶尔还夹杂着山间树叶的沙沙声。这声音听久了，竟觉得比书中的文字更有意思。

　　半山听雨，是一种难得的清静。山间雨声淅沥，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仿佛自然的低语，雨滴顺着屋檐滑落，汇成细流，清脆悦耳，坐在畔山居中，远离尘嚣，心随雨声沉静下来，雨雾朦胧，远山如黛，近处草木青翠欲滴，雨中的山色更显幽深，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这一刻，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只剩下雨声与自己的呼吸，听雨，不仅是听自然的韵律，更是听内心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山间，烦恼渐渐消散，心灵得到洗涤，半山听雨，是人与自然的对话，是喧嚣中的片刻安宁。

　　雨继续下着，不知何时会停。我也不急，横竖无事，便在这小屋里消磨时光。朋友们的麻将大约还要打上许久，他们心中只念红中，暂时不会想起我，正如我此刻只有雨声不会想起他们一样。各自有各自的消遣，各自有各自的欢喜。

山间的雾气更浓了，将小屋也包裹起来。我忽然觉得，这小屋像是一只船，漂浮在雨和雾的海上。而县城，那喧嚣的县城，已经远得看不见了。

雨，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