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过五十（一）

红姐

五一聚首，几位妈妈，围着一壶菊花茶，各自摊开病痛，如数家珍。小李子右手腕上横着一道疤，是腱鞘炎手术留下的；王妹左臂抬不过肩，下周也要去挨那一刀；我则晃了晃脖子，她们都知道。（几年前晕倒，120救过几次）几人相视一笑，皱纹里漾着苦味。
"不如出去走走。"不知谁说。

于是成行。
首站是谷城。漫步谷城班河岸边，且行且赏且悠闲。

河边秋千是粗麻绳捆着旧轮胎做的，在阳光下散发着质朴的光泽。我一直痴迷荡秋千的感觉——那种高可摘白云、低可掠水面的自由。第一处秋千架在水面与陡坡之间，荡起来想必很刺激，可惜排队的人太多。我们相视一笑，默契地继续前行。五十岁的人啊，有时等不起也不想等！

第二处秋千孤零零地吊在一根细树枝上，我们三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仰头打量着，不约而同地摇头笑起来。"这树枝怕是承受不住我们的人生重量啊！"小李子打趣道，她手术后的身体还很虚弱，但眼睛却亮晶晶的。

转过河湾，眼前豁然开朗。这边的秋千更简单，就是一个轮胎悬在水面上。我迫不及待地脱掉鞋子，赤脚踩上轮胎的瞬间，凉丝丝的触感让我想起儿时在操场荡秋千的快乐。我使劲蹬地想要荡起来，轮胎却只是懒洋洋地晃了晃——原来岁月早已偷走了我轻盈的身姿。小李子在岸边跃跃欲试："我推你吧！""别别别，"我连忙摆手，"咱俩要是一起掉水里，可就成了落汤鸡姐妹花啦！"

这时队长已经走向河中央的躺椅。突然"咚"的一声响，只见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利落地把落水的小男孩捞了上来。水珠从她短发上滚落，运动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可她的动作依然像当年在排球场上救球那般敏捷。
"太可惜了！没拍下刚才这一幕！"我笑着喊道，手忙脚乱地掏手机。
队长抹了把脸上的河水，笑容比阳光还灿烂："有些精彩瞬间啊，就该留在记忆里。"小李子在一旁轻声补充："真实的生活往往来不及对焦，但正因如此才更珍贵。"

我们三个站在河边，衣服上溅着水花，笑得像回到了少女时代。五十多岁的年纪，我们的身体或许不再矫健，但那份对生活的热爱，依然能让我们在秋千上荡起快乐，在意外时刻伸出援手，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活成自己的阳光。
继续前行，便看见各种小桥，有用轮胎连接而成的，有一块一块木板连成的……我们跃跃欲试，打算走轮胎桥。旁人劝我们不要尝试，说这个需要臂力，太累人，不如走木板连成的独木桥。笑话，曾经的排球队员还怕这？于是我们仨便踏上了一个个晃晃悠悠的轮胎。我走在前面，小李在中间，因为她手术不到半年，老大殿后，她是我们当年的队长。我扭头对小李说："跟着我，看着我，一步一步地踩上轮胎，要踩实，手脚同步要快......"

轮胎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极了我们年轻时训练场上老旧排球鞋的摩擦声。河水在下方欢快地流淌，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我们身上。我能听见身后小李略显急促的呼吸，却也能感受到她倔强的步伐。老大在后面不时提醒："注意重心，就像当年接一传那样！"
当终于踏上对岸坚实的土地时，我们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互相拍打着对方早已不再结实的肩膀。阳光温柔地抚过我们眼角的皱纹，也照亮了那颗依然跃动的、不服老的心。原来生命就像这轮胎桥，虽然摇摇晃晃，但只要心中有光，脚下就永远能找到前进的方向。
原来抬头，桥就不那么晃了。
五十岁的生命啊，就像秋千上的轮胎，虽已磨出岁月的纹路，却依然能荡起满天的欢笑与星光。岁月在眉间刻下沟壑，却让心底的阳光愈发透亮——我们终将成为自己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