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秦腔戏迷的随想

孙永宏

最近在上海，观看了第32 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终评秦腔演出。很多剧种参加，其中有秦腔，京剧，昆剧，曲剧，锡剧，话剧等十多个剧种。在众多的剧种演出中，因为我个人特别喜欢秦腔，所以特意看了两场秦腔演出。

这次上海梅花奖评选的两场秦腔演出，分别是宁夏演艺集团的《赵五娘》和新疆乌鲁木齐剧团的《焚香记》。前者是歌颂赵五娘，她是一位善良孝顺的媳妇，在丈夫上京赶考后，她独自在家照顾年迈的公公婆婆。灾害年缺粮，为了让公公婆婆吃粮，她自己偷偷吃糠。后面又和当官不忘本，有情有义的丈夫团聚的感人故事。后面一场是通过一位叫敖桂英的风尘女子，在风雪夜搭救落难小生王魁，为其熬药，伴其攻读，后结为夫妻。王魁上京赶考，结果对方高中状元后，忘恩负义，休了发妻。敖桂英在二人离别时曾发过盟誓的海神庙演绎打神告庙，后来判官做拿王魁的故事。

现场看秦腔的人群中，东南西北省份的人可能都有，但是其中估计大多数，也是来自西北的老乡，而且是比较喜欢秦腔的，才来观看秦腔演出。疫情前的几年，陕西省戏曲研究院，西安易俗社，西安三意社，宁夏剧团，天水西秦腔研究院，张掖七一剧团，这些剧团都来上海演出过秦腔。早些年秦腔来上海演出，上海的秦腔观众还不成熟，有些院团参赛，担心观众不够多，现场冷清，让我帮忙联系老乡看戏，我要把票落到实处，拿到票的一定要来看，不然有些人拿了票不来，有些人想来手上又没有票。所以登记好名单，现场发票，经常开戏前我拿着一大把票子，在剧院门口等着一个个看戏的人到了，把票发到他们手上，那时候估计有些人以为我是“黄牛”吧！我渴望能把剧院坐满，让家乡的秦腔受到热捧，经常几天几夜不停在奔波，开戏的时候一看剧场爆满，内心很激动。经过那些年的观众积累，现在上海秦腔演出，戏票已经很抢手了。听到有秦腔来上海演出，很多人都早早打听在哪里买戏票，上海本地也有很多秦腔戏迷了，现在剧院很容易就能坐满了。这次我原打算邀请其他不是西北地区的朋友也去看，但是他们不了解秦腔，也不太愿意花时间去看，所以就不再邀请人家去看了。现在的票已经不那么宽裕，可以容易拿到手了！

记得2023年中国戏剧节在杭州举行，我在杭州带着几个朋友看了一场西安易俗社演的《昭君行》。一起去看戏的有好几个是南方人，有浙江的，福建的，广东的，他们现场看完以后特别激动，说原来秦腔这么好听，之前从来没有看过。现场看，唱词有字幕，看着字幕，就能听懂每句唱腔的意思，剧情也完全看懂了，他们看得特别高兴，其中也有几个甘肃老乡，也是第一次在看秦腔。他们说老家经常有庙会，以前没有感觉到秦腔好看，现场优美的音乐，动人的旋律，把他们变成了新的戏迷了。

秦腔是西北五省比较流行的戏曲。甘肃简称陇，甘肃有陇剧，但是甘肃大大小小的庙会和男女老少听到最多的是秦腔，很少听到陇剧。在西北五省里面，陕甘宁地区，秦腔的演出和观众，比新疆和青海要多。在陕甘宁里面，陕西出的著名演员最多。放眼西北五省院团里面绝大多数的秦腔名家和主要演员大部分都是陕西人，甘肃宁夏也有一些，但相对比较少。在西北五省的观众里面甘肃人相对更爱秦腔，尤其是天水地区的人感觉更爱秦腔。天水及周边地区，每年大大小小的秦腔庙会及商业演出数不胜数，很多陕西省的大小院团或者演员都是经常到天水一带演出，天水地区是有名的戏窝窝，可能是秦腔最大的市场之一。

天水古代简称秦州，秦腔，顾名思义也许就是秦人之腔。据说秦腔的发源地也是在今天的天水和宝鸡一带。我常常会深思，为什么广袤无垠的西北大地，偏偏天水人喜欢秦腔如此之深厚？如果你坐高铁从西安出发往西，在高铁上可以流畅玩手机。一个多小时后，从宝鸡到天水，其中大概有半小时，手机信号都不怎么好了，原因是高铁不停在秦岭余脉钻隧道，一座座高山相连，一个个隧道不断。放眼远眺，远处的高山上还有一片片的梯田。在干旱少雨的季节，山上的土地没有条件灌溉，但是农民人还是依然把他们当作良田，在陡峭的土地上洒下种子，洒下希望，洒下血泪。生活在黄土高原上，淳朴善良的农民们，他们头顶烈日背朝天，辛苦劳累一整年，也难有好的收成，谁不想生在富饶辽阔的平原地带？他们不能选择出生，也许用秦腔，可以抒发情怀，与苦难抗争。

这次看戏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喜欢的东西才会去爱。别人不喜欢的东西，不要去勉强。如果让我去看别的不喜欢的剧种，可能我也不一定愿意去看。也许因为我从小就听秦腔的缘故，秦腔这种乡音从小灌进了耳朵，长大后又背井离乡到外地生活，乡愁常犯，加上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人世间的忠孝仁义信，善恶苦乐愁，有了自己的体会和感悟以后，秦腔这种乡音，就像血液一样流进了我的心脏，渗透了我的全身。秦腔以苦音为主，越苦的音，听起来越舒服，就像按摩穴位一样，越酸痛的地方，希望按的越重，才感觉过瘾一个道理。

秦腔，一出出展示着人世间的繁华，一句句又道出了人世间的悲苦。月有阴晴圆缺，天有风雨雷电，人有喜怒哀乐，秦腔唱不尽生旦净末丑，也演不完世间善恶仇！也许经历过苦难的人，内心深处那种忧伤，在秦腔的苦音中能得以慰藉，在高亢激昂的旋律中，迸发出对生活，对命运，对人生的一声声发自内心深处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