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散文）

养活一团春意思

　 一直以来，都想养一只宠物狗，恰巧孩子们也喜欢，于是，便在宠物店抱养了一只棕色小泰迪，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叫做“逗逗”，寓意逗你快乐。

很快逗逗三岁多了，活泼、淘气、顽皮，着实让人喜爱，每天早晨一起床，它便准时蹲在我面前，两只眼睛盯着我，就像约定好的，该出去玩啦。

五一假期的第二天早晨，我又带着逗逗去遛弯。我们小区附近的一个大酒店后边是一条基本无人行走的小路，在这个地方可以轻松的撒开狗绳让逗逗自由玩耍。正在我们享受这清闲一刻时，却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两只大型的宠物狗向我们奔来，那狗的女主人也发现了我和逗逗，感觉不妙，一边大声喊着狗的名字，一边追她的狗。

我见势不妙，赶紧把逗逗抱了起来，高高的举过头顶，以防那两只狗咬到逗逗，却忘记了自身的危险，两只狗很快便趴在了我的身上，极力的想抓到逗逗，幸好被喘着粗气赶到的女主人给制服了。

我生气的指责那妇人，养这么大的狗，为什么不栓绳子。那妇人早已吓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带着逗逗往回走出很远后，突然感觉自己腿部有些异样的感觉，于是挽起裤腿，这才发现大腿根处有一道清晰的抓痕，抓痕处已经露出了血丝。我这才意识到，是被刚才的那两只大狗给抓伤了。赶忙回头去找那妇人时，早已不见了踪迹。

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决定去医院注射一下狂犬疫苗。

当护士用酒精棉擦拭我的胳膊，看着针管子里的药水慢慢注射进我的胳膊时，我的思绪却突然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1990年春节，在我的记忆里，天气好像特别的冷。

那是我考上泰安师范的第二个寒假。热热闹闹地过完年，高高兴兴地走亲访友。正当我们沉浸在春节的快乐之中时，却突然接到一个坏消息——我的二舅不知什么原因，在我们镇上的医院住院了。

我的二舅，脾气特别好，尤其是对我疼爱有加。我的童年，是一个物资极其匮乏的年代，但是只要有一点什么好吃的东西，二舅一定会留给我的，每次见了我都想着法哄我玩儿，逗我开心，我们的感情胜似父子。一听到二舅住院的消息，母亲着急的不行，我更是跟着流下了眼泪。要知道，那时候一说“住院”了，那一定是得了大症候儿。

我陪着母亲和父亲很快赶到了镇上的医院，在那个简陋的病房里，二舅挂着吊瓶躺在病床上。看到我们来看他，二舅一个劲儿的冲着我笑，紧紧地拉着我的手除了笑，也说不出什么过多的话了。

医生按照“出血热”给二舅治疗了两三天，却仍然没有好转。就在第四天的时候，二舅的病情突然加重了，医生让转院。那时候，交通极不发达，要转到泰安的中心医院，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拖拉机了，这也是病人家属自己去找。得知这消息后，我赶忙跑回家去找我的三叔，三叔朋友多，有不少的朋友家里都有拖拉机。三叔求了几家后，最终才有人答应开拖拉机拉二舅去泰安的中心医院。

几个小时后，传来消息，二舅到达中心医院后，医生很快被诊断为狂犬病，中心医院也无能为力，就在要转往济南的路上，二舅死在了陪着去看病的我的父亲的怀里。

“狂犬病”听到这可怕的字眼，二妗子才想起几天前的那件事。

大年初二那天，二舅陪妗子回娘家，就在去岳父家的路上，看到一只病歪歪的小狗，无精打采的躺在路边。平时就喜爱小动物的二舅看着小狗可怜的样子，便把它抱了起来，没想到，那小狗却突然发了狂，用爪子抓了二舅的脸，挣脱二舅的怀抱逃跑了。那个年代，被狗抓了没有人当回事，二舅更不在乎，没想到几天后，二舅便离开了人世。

被狗抓了还会死人，这是谁也不会想到的。二舅成为我们茅茨庄第一个被狗抓伤后犯了狂犬病去世的人，这件事情被人们口口相传不断夸张后，恐怖笼罩了整个村庄。

　 正月十五过后，我便开学回到了学校。回到学校的我，心情却难以平静了，想着二舅在病床上握着我的手一个劲儿的发笑的样子，想着村里人传说的人犯了狂犬病也会传染人的传言，我便开始烦躁不安起来，总是感觉自己哪里不舒服，疑心自己被传染了狂犬病，惶惶不可终日。

这时我才知道，注射了狂犬疫苗，便可以预防狂犬病，但是，这种疫苗泰安没有，只有省城济南才有。

听到这消息，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当天下午便跟班主任请了假，跑到学校后边的菜市场找三叔。那时，三叔在菜市场贩菜挣些钱维持家用，听我说完自己这段时间的不舒服和要去济南打疫苗的想法后，二话不说，收拾摊子，跟一块儿贩菜的老乡借了些钱，带着我赶往济南。

　 我跟三叔坐着客车，赶到济南时，天已经黑了。我们换乘公交车赶到解放路上的某个公交站点下了车，然后沿马路寻找事先打听好的那个防疫站。

记得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后，我们才找到了那个写着“防疫站”字样的单位。但是，除了传达室那个小屋亮着灯外，整个院子漆黑一片，人家早已经下班了。

大老远的赶来，我们怎么就甘心这样回去呢？于是，我们便在铁栅栏外呼喊那传达室的人，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

“你们是干什么的？”传达室出来一对中年夫妇，我们的喊声应该是惊扰了他们，那位中年男人很是有些气愤。

“我想给俺侄子打狂犬疫苗，请您帮帮忙吧。”三叔见人家生气了，用充满歉意的语气跟那中年男人说道。

“什么狂犬疫苗啊？”中年男人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没看见已经下班了吗？赶紧走吧!”

“就是那种五十多块钱一针的狂犬疫苗啊！”我有些慌不择言了，脱口而出。

“你早说啊，我给你问问。”当那中年男人听到我说的“五十多块钱一针”的话，在沉思了一瞬间后，突然改变了态度，变得和蔼起来，笑着答应帮我们问一下。

那人把妻子拉到一边，嘀咕了好一阵子，然后走到我们跟前，非常客气地跟我们说:“你们先等一会儿，我想办法给你们拿药!”说完，关上传达室的门，带着妻子向大院里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们的心也放松了下来，总算是没白跑一趟。

挺长一段时间后，那中年男人回来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纸盒，那纸盒里是一个疗程的三支疫苗。

“我们这里下班了，你们坐着公交车一直往西走，那里有一个医院，你们去那里打针吧。”中年男人给我们指好路，便催促我们尽快离开。

“谢谢您啦！”我们支付了150元钱后，如获至宝，对那位中年男人的表示了诚挚的谢意。

拿着疫苗，我们坐上了公交车，不知走了多远，才找到了一个医院。

“你买的这狂犬疫苗多少钱一支啊？”那护士一边给我打针一边问道。

“五十块钱一支。”我回答道。

“啊？哪有这么贵的疫苗啊！”那护士吃惊的说，“我们这里只有十多块钱一支啊!”

“怪不得那人突然跟我们这么客气起来!”听到护士的话，我们突然意识到，我们这是上了那中年男人的当了。

走出医院的大门时，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我们决定去找那中年男人讨回被骗的钱，要知道，1990年的150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我们顺着那条路往回找了很长时间，不知道什么原因，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防疫站的大门了。

疲惫不堪的我们在一座大桥底下露宿一夜，虽然心里总是有些膈应，但毕竟我们还是从男人手里买到了我们要的疫苗，最终还是决定不再寻找那人，第二天一早直接乘车赶回泰安。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但是，那天晚上的经历，却经常在我脑海浮现，挥之不去，每每想起，总有一种不适从心底升起。今天，又要注射这狂犬疫苗了，便又再一次勾起了我对那件往事的回忆，那种异样的感觉也再次油然而生。

其实，人世间更多的还是“雪中送炭”、“锦上添花”，亲人之间的互相关爱，朋友之间的真挚情感，偶尔的“趁人之危”之事，也不过是平静优美的湖面泛起的小小波澜而已，我着实应该跟这件往事和解了。

　“记得第三天过来注射第二针疫苗啊，过去注射过狂犬疫苗，这次只需注射两针即可。”护士温馨提示我道。

我用棉棒按着针眼走出病房时，心里也开始慢慢地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