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园拾淡》原创散文

默斋主人

《润园拾淡》默斋主人原创散文

惠州城西有山，山巅藏一池，名曰红花湖。湖畔坡地层层叠叠，白墙黛瓦的润园别墅群便栖在松涛竹影间。每户庭院皆缀着几丛木本，或垂丝海棠羞垂绯云，或扶桑艳艳烧透半壁粉墙，更有金银花藤攀过篱笆，将清甜细细碎碎洒在过路人的衣襟。

晨起推窗，总见薄雾在木樨树冠织纱。那些开得极盛的花木，反不如墙角三两根野蕨来得自在——它们随意蜷着翡翠般的嫩叶，承几粒隔夜露珠，在晨光里折射出七种透明的淡。此时山风自湖面拂来，带着水杉林的清气，将晾在竹竿上的素色衣衫吹成半阕未填完的词。

午后常去临湖的茶寮小坐。主人以青瓷盏斟凤凰单丛，茶烟袅袅掠过老榆木窗棂，在斑驳的光影里忽聚忽散。檐下悬着的铜铃偶尔叮咚，惊起正在啄食红豆的朱颈斑鸠。它们扑棱棱飞向云天的刹那，紫藤架筛落的日影正巧漫过石桌上的棋谱，黑白残局便浸在琥珀色的茶汤里，模糊成水墨洇染的旧时光。

暮色初临时分，晾衣绳上飘摇的素色布衫最是动人。那些被山风鼓荡的衣袖，忽而饱满如帆，忽而颓然垂落，倒像是替主人诉说着欲语还休的心事。某日瞥见邻院晾晒的婴儿襁褓旁，赫然悬着件墨迹斑驳的戏服，金线绣的牡丹在夕照里明明灭灭。忽然懂得杨绛先生说的"锅底灰"——这世间哪有什么完美生活，不过是将咸涩与甘甜都晒在太阳底下，任其自然风干。

如今我常在露水未晞的清晨，看金银花藤将细蕊探进邻家窗棂。那些攀越藩篱的生命，并不在意此枝彼蔓的界限，倒像在提醒世人：所谓圆满，原是顺应时节开落。风起时，就做那朵在茶盏里打转的落英；风止时，便作静卧青苔的残瓣。毕竟满园深浅色，终要还给四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