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知青人的人生岁月（109）

张盛启

一位知青人的人生岁月（109）

——沈阳变压器厂五分厂

笔者/盛启

自从进入到2000年以后，与沈阳变压器厂有着紧密配套协作关系的配件公司所属的各分厂，因受外部大环境的影响和自身无法摆脱的短板制约，生产经营活动每况愈下，绝大多数的企业陆续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或绝境之中。

以同在沈变东厂区南院的沈变四分厂为例：那时该企业因长期拖欠债权人的货款，被债权人通过法院诉讼保全的方式对四分厂的主要生产车间予以了查封，企业无奈被迫地沦为停产歇业的状态。

原来按照配件公司划定的，由沈变四分厂负责分担管理的东厂区动力能源基础设施如变电所和锅炉房，此时再也无能为力或无法管理。而不得不由配件公司重新作出调整的决定：改由沈变五分厂接替管理并负担四分厂这两个部门人员的工资和其他费用的支出。

沈变四分厂曾经是沈变配件公司所有分厂中生产规模最大，经济体量最重，综合实力最强，并与沈变厂生产制造的特、大型变压器有着密不可分的配套协作关系的企业都是这种状况，那么沈变配件公司内其它别的分厂则可略见一斑。

在苦苦的等待和煎熬中，在时钟的秒针不知疲倦地旋转下，终于让人们把日历翻到了2006年。而此时的沈变配件公司，早已脱离了输变电集团公司的领导，而转由沈阳市国资委托管。

沈阳市国资委鉴于沈变配件公司下属的绝大多数企业，已经陷入到了停产或资不抵债的状态，企业要想依靠自身的力量，扭亏为盈已是回天乏术；重塑企业的昔日雄风，更是可望不可及的奢想。经与配件公司深入调研，反复论证后，最终决定：以出售沈变东厂区土地的方式，筹措资金；为下一步在沈变配件公司管辖范围内的各个企业，推行彻底的改制创造先决的条件。

至此沈变五分厂在搬迁到沈变东厂区独立经营历经12年之后，最终无可奈何地与沈变四分厂、六分厂、七分厂三家企业一起，彻底结束了在此处的一切生产经营活动。

紧接着由沈阳市国资委牵头运作，将地处于洪区北塔街15号的沈变东厂区四家企业所占用的约4万平方米的土地，变卖给了沈阳市的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并通过变卖土地获取的资金，承担起沈变配件公司所属企业的全部债权、债务及全员改制所需要的费用。

用老百姓的通俗语言来讲，就是用卖地所获得的钱款，替公司所属的企业偿还全部所拖欠的内债和外债后，再将废业后的企业内部的所有退休人员，按人头交纳当时沈阳市社保部门规定的费用之后，转交社会。之后再留有足够的资金，对包括公司机关在内和公司所属的十一家企业全体职工实行买断。

为了使这次改制工作得以顺利的推进，沈阳市国资委一改过去的在集体企业中，一贯推行的经济补偿金上限限定为十二个月的条条框框的限制，而是采取了与当时的国有企业职工一样的标准待遇，参照当时辽宁省平均月工资标准，按照职工实际工龄年限，每一年工龄补发一个月的经济补偿金。

那么沈变东厂区整体变卖之后，沈变五分厂该何去何从？是与其它九家企业一样（一分厂已在2004年之前搬迁至新民县经济技术开发区），营业执照被注销，企业废业，内债外债以及退休人员全部由配件公司兜死，实行所谓的休克疗法而一了百了呢？还是继续保留下来，通过搬迁，异地经营，再图发展。

那时市国资委主管部门的主管领导意见是采取快刀斩乱麻或是实行一刀切的方式，既将包括沈变五分厂在内的公司所有这十家企业，全部注销营业执照，实行破产倒闭，全员买断，关门了之，不留尾巴。

而配件公司冯经理却旗帜鲜明与其意见相佐。冯经理认为保留沈变五分厂，既可在配件公司内部树立两个在市场竞争中生存下来的企业样板（一分厂和五分厂），又可为配件公司在这次改制中节省一大笔费用支出。换句话说，保留沈变五分厂，可使该企业和沈变配件公司同时获得利益的最大化。

原来在此之前，冯经理已经帶领公司一班人马专门来到五分厂进行了实地调研和评估。对沈变五分厂当时的目前企业生产经营现状，企业的人员结构，以及釆取哪种举措，既有利于企业的长远发展，又能为公司节省资金而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和研判后，得出的上述结论。

冯经理进一步指出，沈变五分厂经过企业内部的两次改制，企业的职工队伍趋于精干，不存在闲杂富裕人员成为拖累企业的包袱的问题。企业的负债率也在可控的范围内。

唯一留下的负担就是企业还留有近200名的退休人员，好在企业不存在历史欠账问题，今后企业所要花销的无非就剩下了每年年终给这部分退休人员报销采暖费这一项费用了。

如果按照市国资委的意见和想法，将沈变五分厂也实行破产废业的话，仅把企业近200名退休人员推向社会这一项，公司就要支付超过700万元的人头费。如果再加上企业的全部内债和外债的话，公司要支出费用可能1000万都不一定能挡得住。

反之，沈变五分厂目前还有一定的市场，企业如果继续延续生产经营，便可分担或化解起码眼前一半的费用开支……

最终市国资委主管部门的领导接受和采纳了冯经理的建议，并让冯经理代表国资委正式找五分厂谈话：“之前沈变一分厂通过土地置换的方式获取的资金，企业经过搬迁改造重新建厂，对企业的老旧设备进行了更新改造，产品实现了升级换代。目前该企业搬迁至新民县开发区重新异地经营后，也算是在公司所属的分厂中，开创了先河，收到了预期的效果。

通过前几天对五分厂的摸底调查，经与国资委协商后，公司决定继续保留五分厂。不过这次五分厂动迁费的分配和使用，与一分厂动迁时获得的资金和资金支配使用权却大不一样了。

一分厂动迁时，那时还没有公司全员买断一说；又因为该厂是独立厂区，通过土地变卖的资金，企业理所应当获得独自享用或支配使的权力。

而这次则是全公司一盘棋，既用四家企业占用的土地所置换的资金，被全公司十一家企业和公司机关统一调配，统筹规划，均衡使用。”

 听完冯经理一番铺垫式的说明，我预感到情况有些不妙。之前我心里估摸公司如果能支付给五分厂700万元是最为理想的，因为其它方面的不算，仅把五分厂退休人员推向社会这一项，也不止这个数。如果拿不到700万元这个数，起码也得600万元，如果以这个数作为底线，企业基本上也可以接受的。

果不其然，在接下的正题部分冯经理说：“经国资委和配件公司共同测算，在变卖沈变厂东区的资金中只能提取400万元，一次性做为沈变五分厂搬迁费和用以购置厂房、场地的费用。但前提是企业的内债、外债全部自行承担；近200退休人员也随企业走，公司将不再负责将五分厂这部分退休人员转交社会。并且五分厂在获得这笔动迁费安置费之后，一个月之内企业必须从沈变东厂区全部搬出……”

当时我心里咯噔一下，才400万元啊？这大大低于我的心里预期。于是我对冯经理说：“用这400万元资金去重新购置厂房，还不包括搬迁费用，至少得有一半的资金缺口，剩下的那一半资金你让我上哪去筹措啊？

如果公司只能给这个数，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完成重新购置厂房、场地，实现搬改造异地经营的目标。实在不行的话，干脆五分厂也同其它分厂一样，破产废业算了。或是重新找人去经营沈变五分厂吧。”

冯经理见我面色不悦，说话态度也十分消极，便安慰我说：.“现在的确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实在不行我再把你的意见带到国资委主管部门去，看看他们的态度能否松动。”

第二天，冯经理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对我说：“最终与市国资委负责人协商后，破格追加了100万元。说这是他们尽到最大的努力了。”

冯经理见我还是心有不甘，于是又苦口婆心，耐心细致地跟我捋了一遍当时配件公司通过土地置换后获取资金如何再分配的基本脉络，以及当时的工作难度和他内心的苦衷：

“目前公司的当务之急，也是房地产开发商所催促的重中之重，是如何用沈变东厂区土地置换来的资金替那些被法院查封厂房的那几家企业偿还外债。如果这些企业的债权人得不到应收的欠款，法院就无法解除诉讼保全。换句话说，法院就不解封。开发商拿不到地，接下来的一切工作将无法往下进行操作。 ”

“其次还要替个别企业偿还拖欠职工的集资款；如果这些历史遗留下来的罗乱不处理干净，这部分企业的职工就要上街游行、上访闹事，那问题可就大了。”

“等把上述两个窟窿堵上之后，公司还要按人头向市里的社保部门，支付那些已经废了业的企业中每名退休人员移交到社会后，需要交纳的费用。”

“之后再重新核实测算各个企业因历史上欠缴职工的“三险一金”是多少？以及历年拖欠岗上职工及退休人员所报销的采暖费。 ”

“还有精神病的、公伤的，等等难缠棘手的事，经过左一笔右一画的七折八扣之后。最终还要测算准，预留足全公司所有在册职工下一步彻底买断工龄时的经济补偿金……”

经过冯经理掰饽饽说馅的一番解释，意思是告诉我这500万元真的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的，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实属不易了。因为此时的配件公司只能将土地变卖后的资金进行统筹兼顾，统一调配，尽量做到均衡合理。

在冯经理的一番诉苦似的解释后，我一时也是没了脾气。要是真的甩手不干了吧，企业那时还有一定的市场，身边和周围还有相当一部分跟随自己多年创业拼搏的五分厂干部和职工，于心实在不忍。可要照这样干下去，企业肯定是没有出路的，也维持不了长久的。

实事求是地讲，那时所有从市中心向城边外围搬迁的企业，都是通过土地置换的方式，使企业获取更多的资金，然后对企业工装设备进行技术改造，对原有的产品实行升级换代，增加流动资金，扩大生产规模……

而当时沈变五分厂呢，却恰恰相反。搬迁后的企业，不但厂房、场地限制了企业的发展，资金原本在十分紧张程度的基础上更是雪上加霜，捉襟见肘。

是啊，那时也不知是怎么了，好像是非颠倒了一样，谁家欠的账越多，哪家企业的窟窿越大，或者说谁把企业经营的越亏，管理的越滥，那家企业的经营者好像成为一名大英雄似的。

因为那样就可以为本企业“侵占”更多的公司从卖地所获取的公共资源。而一心朴实，真心实意地为了企业的谋生存，求发展的经营者，却像个低三下四，四处哀求要小钱的叫花子似的。

难怪背后有的职工说：自己把钱捞足了，把企业搞垮了，造成了天大的窟窿，没人去审计，没有去追责，最终全部都由配件公司用变卖土地获取的资金填平了事。

在中国无论哪个行业的企业，改革也好，改制也罢，其过程和最终结果，还是保护了落后，让老实人吃了亏。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不是都说法不责众吗。哎，牢骚归牢骚，工作还得有人去干啊。



500万元的资金到位后，用以购地，重新规划建厂是不可能的了，因为配件公司与开发商签定的协议明确规定，资金到位后，沈变东厂区的四家企业必须在一个月内将除厂房、库房等地面建筑之外，所有可移动的地上物品如设备、工装、材料、半成品、产成品及办公用品等全部清出。

用不到500万元（扣除搬迁费用），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能够购买到什么样的、现成的厂房、场地呢？那时沈变五分厂的工作重心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在沈阳市周边找到一家尽量合适的卖家。

经过与多家企业接触尝试无果之后，偶然地迎来了柳暗花明时刻。最终经沈变一分厂副厂长王金福介绍，在沈阳经济技术开发区六号街3甲1号找到一家要出卖厂房、场地的企业——沈阳丽舟食品厂。

原来沈阳丽舟食品厂的厂长韩辉与沈变一分厂副厂长王金福下乡时曾是一个青年点的知青同学。沈变一分厂在2004年时，因沈变南院按市里统一规划，要新建商品房而提前独自动迁。

沈变一分厂在动迁初期之时，曾与该企业有过接触并有意购买此处。后因得知新民县县政府出台了一系列的招商引资的优惠政策，于是沈变一分厂便改变了主意，搬迁至新民县经济技术开发区投资建厂去了。

经过与沈阳丽舟食品厂韩厂长多轮的讨价还价，最后双方以650万元达成购买该厂厂区面积为6054平方米；建筑面积为3180平方米的协议。

扣除搬迁费用，公司划拨给沈变五分厂的购置厂房的费用。仅够当时双方洽淡购置丽舟食品厂费用的70%，还有30%的资金缺口怎么办呢？而该厂主要生产车间的厂房举架高度仅为4.5米，加工硅钢片，还勉强维持，可生产变压器呢。

要知道那时硅钢片原材供应因沈变厂的断供，市场每年都在日趋萎缩，搬到新厂区后，变压器又不具备生产条件。面对着企业的第三次重新创业，沈变五分厂到底还能走多远？那时我的内心可谓是五味杂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然而那时我的耳边能够听到的声音，便是一声紧似一声催促五分厂搬迁的声音。看来只有尽快离开沈变东厂区那块是非之地，再做从长计议吧。

最终除沈变五分厂自筹了一部分资金之后，又与另外两家小企业一起，合伙勉强凑够了200万元，将沈阳丽舟食品厂买下。由于过户还要缴纳240多万元的税费，因此双方企业无法办理过户手续，无论是土地证还是房产证，只得保留原来的沈阳丽舟食品厂的全称。只不过是双方企业在签定的买卖协议中，明确了对方放弃了所有权和使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