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忆深处有一隅暖黄,那是1954年与大伙房水库同生的水库商店。这方寸之地虽为商贾,但实乃光阴的琥珀,封存着十万建设者的呼吸与温度,也封存着我童年美好的印记。</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水库商店(孟繁东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1954年大伙房水库工程的配套商贸建筑。</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五湖四海的豪杰汇聚于此,以血肉筑就新中国第二大水库时,这爿小店恰似烽火中的驿站,用针头线脑、油盐酱醋、烟酒糖茶,喂养着改天换地的雄心。百货吞吐间,见证钢钎凿破荒原的晨昏;人声鼎沸处,记录竹筐挑走星月的夜昼。彼时它是章党最煊赫的所在,连商贸支部的党旗都愿在此矗立。那些斑驳的柜台,分明是刻在岁月里的勋章。</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1958年的水库商店,当时章党地区各国营商贸企业的联合党支部建在这里,照片所见是党支部欢送首批下放干部留影(邱舒兰供)</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58年秋,水库落成,英雄散去,唯余这方木格货架坚守着寂寞。规模虽减三分,却将五十载春秋酿成街坊邻里的老酒。主妇的围裙擦过玻璃柜台,孩童的指尖划过什锦糖罐,所有的市井烟火都在这里沉淀。</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1982年水库商店,已改为水库青年门市部(王淑秋供),作者给“装修”换个门。</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于我,那混合着腐乳坛咸香与水果糖甜腻的气息,是童年最奢侈的香水。记得攥着汗湿的硬币挑选安梨时,连货架缝隙里漏下的光斑都在跳舞。冬日捡白菜帮子的铁钩仿佛尚在墙角,家里军属证上"优先"的朱印未褪,还在体味着当初买菜不用抢购的那抹优越感。而那个从商店要来盛腐乳的粗陶酱菜坛,从章党到市内,从辽宁到北京,装过三代人的咸淡,成为那个年代从家里传承至今的唯一固定资产。</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06年开春,等待拆迁的水库商店,已是人去楼空,失去了往日的喧嚣(陈海洋摄)</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里的店员大多是街坊邻居,有两位更是同窗好友的父亲。即便没有这些关系,也能娴熟地唤出他们名字来,至今我仍能清晰地忆起其中几位的面容和货币交换间的动作。他们总是和颜悦色,待客一视同仁。闲暇时分,若是店里顾客稀少,还会与我们闲话家常,问几句近况,道几句寒暖。在那里购物,从未担忧过是不是假货,砸没砸秤,真真是童叟无欺,安全感十足。</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2009年4月,拆迁后不舍离去的水库商店(赵宏伟摄)</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八十年代末重访,水库青年商店的招牌虽新,旧时光却仍在货架间游荡。商店的负责人已变成同学——水库建设者的第二代。与故人痛饮时,醉眼朦胧中仿佛看见穿棉猴的小男孩,正扒着柜台踮脚张望货架的身影。柜台前的空地,好像还立着那个站炉子,冬天里,孩童们在上面烤地瓜和土豆片,朝鲜族老翁则常在那里温酒自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而今,建筑唯余局部主体,其它已湮没于推土机的轰鸣,但记忆里的暖黄永不褪色。每当我摩挲传家的酱菜坛,便仿佛听见木制算珠的脆响,看见斜阳穿过门帘,将排队买冬储菜的人影拉得很长很长。这哪里是商店,分明是时光给我们这代人特供的乡愁。</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2012年5月,坚守的大俱乐部和远处的水库商店(孟繁东摄)</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