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轶事：顺治三年举人苗蕃游椒园村和妒女祠

古镇娘子关

　　苗蕃，山西平定人，明代天启四年（1624）中举，会试不第。崇祯十三年（1640年）定居平定州东北瀑里村，明亡后避入深山，不交州府之客。康熙三年（1664），经同年好友杨崑岳举荐出任江西南城县知县，后殉难于三藩之乱。他为官廉洁奉公，勤政爱民，热衷于藏书、刻书，著有《瀑音》、《江帘吟》、《天香吟》诸集。

　　很多人知道，苗蕃去过娘子关瀑布，并写了两首诗，却不知当时还有一段椒园村的游历。康熙四年《瀑音集》记载了详细情况，大致如下：顺治三年腊月初八日，隐居深山的苗蕃，大雪之后骑驴沿桃河古道东游，来到承天都，夜宿椒园村僧舍。

这天黎明时分，承天军的小吏早早来到苗蕃的住处，邀他游平定州東北的椒园村和妒女祠。椒园村有一条小河，叫温河，也叫文谷水，在不远处与桃河交汇成绵蔓水，向东流入井陉县境。清晨的椒园，十分宁静，只听见修士举行晨礼前的钟声。他们携酒而坐，看着戏水的鹳鸟和浮水的家鹅，宛若江南水乡，柳林、石橋、绿涧、青蒲一一映入眼帘，天气异常寒冷，泉水汇集而成的溪流却温暖宜人，如仙境般雾汽缭绕，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道美妙的七彩光环。突然，水中出现了三条大鱼，一条蓝鳞金尾，一条紫鳞银尾，一条金鳞赤尾，都有二、三尺那么长，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鱼儿，苗蕃张网一捕，便捕到了金鳞赤尾的那一条。他们在岸边做饭，用鲜鱼烹饪，又以菖蒲根（昌歜）作腌菜，以菰米（雕胡）为主食，这种美味恐怕要胜过长江汉水的莼菜和鲈鱼，大家喝的酩酊大醉，苗蕃也大觉酣畅。

　　椒园村因古时花椒树多而名，是坡底村的一个自然树，村内只有一条主街道，名曰古胜街，街内有不知建于何时的龙王庙，还有十年前（崇祯十年[1638]）新建的关帝庙，这天晚上，苗蕃便要下榻于关帝庙僧舍。

不知不觉中，夕阳西下，远望承天寨方向，老君堂巍然屹立，成千上万的柿子树，叶子早已飘落，只留下满树的柿子，在太阳余辉下熠熠生辉，它们有的象鹿心，有的象虬龙蛋，可爱极了。夜幕来临，城门沟回荡着守关将士们推杯劝酒的声音，这次出行早就与山水美景有了约定，从梦中醒来时，月光正好照在床的半边上，是那样的恬静与安详。

　　第二天，也就是腊月初九日，苗蕃来到了妒女祠前寻找石碑，可惜的是这座古庙早已荒废，碑上的霸下（贔屭）早已没入土中，可喜的是碑身还在，他一边清理碑上的苔藓和斑点，一边辨认字迹，发现“高文法字”为唐人所撰，非近代人们所及。

妒女祠附近，泉水潺潺，遍地喷涌，而妒女祠就在水量最大的泉口处上方，清泉缓缓流过的地方，青苔如毯，水草丛生。每到春、夏、秋这三个季节，一处挨一处的水磨都不停歇，那么多飞轮无声地旋转，房前屋后的柿子树蓊蓊郁郁，遮住了条条小路。妒女泉奔突而出，顺崖而下，形成几十米高的瀑布，无比壮观。崖下的河道，大石堆积，如蹲熊，如虎豹，森然逼人。水流下泄，响若风雷，堪比洪亮的钟鼓之声。

苏轼，字子瞻，北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画家。他吟太白山和庐山，作《钟楼记》，假如他见此胜景，不知该如何写照？况且值此严寒季节，而接连遇到此等奇特美景，这难道不是奇遇吗？

司马迁，曾任太史公，是西汉时期史学家、文学家、思想家。他遍览天下名山大川，回去后写成了巨著《史记》。

宗炳，字少文，南朝时期宋国著名的画家、文学家。他非常喜欢旅游，癖好山水的清幽，遍游名山大川，他的山水画作品“弹奏琴弦，让声音震动所有的山峰。”

美景如斯，真想结个草庐隐居于在这个世外之地！这么好的山水，所幸现在没有错过，即便多年不来此地，此情此景怎么可以说的尽呢？所以有感而发，赋诗以记录这次特别的游历，希望日后还能有空再来一游，就让这滚滚波涛和嶙峋怪石共同见证这美好的约定吧！

《瀑音集》作品原文

歲柔兆閹茂嘉平之月，雪中驢子上，興會東遊，宿椒園僧舍。承天軍抱關宵征邀余，凌晨而入，攜壺坐，栁林，石橋，碧澗，青蒲，煖氣如蒸，水中見三大魚，藍鱗金尾，紫鱗銀尾，金鱗赤尾，皆二三尺許，葢前所未有瞥爾，張䋄遂獲一焉，所謂金鱗赤尾也，即㟁烹鮮，葅以昌歜，飯以雕胡，衆頗酩然，余亦浩浩落落，時臘八日也，何減江南漁樂邪？昔少陵《觀打魚歌》“干戈兵革鬭未幾，鳳凰麒麟安在哉？吾徒胡為縱此樂，暴殄天物聖所哀。而柳柳州咏“漁翁夜倚西岩宿，暁汲清湘𤉷楚竹。煙消日出不見人，欵乃一聲山水緑。” 流風遺韻，易地皆然耳。

明日，又尋妬女碑，贔屭（bi xi）没于土，捫蘚磨斑辨其句，讀高文法字，筆出唐人，非近代所及。綿泉百道，觀扵主瀆，清而駛苔，棱荇帶無異。春夏秋，水磨飛輪比隣遶屋，椒柿蓊蔚，逐逕欲迷，波势就崖，噴為瀑布，下多大石，如蹲熊、吼豹，森然逼人，嚮若風行雷雨，不啻噌吰鏜鞳已也。太白匡盧吟子瞻《石鍾記》設也，丁此不知如何冩照，况當觱發栗烈，乃連獲此奇勝，豈非稀濶之遇也哉！太史公覧天下名山大川㱕作《史記》。宗少文卧逰“撫琴動操，欲令衆山皆響。” 乃封境之内如是佳山水，非當前錯過，即多年不來，對景興懷，可勝浩歎。爰即興會所致，而系以詩紀特逰也，且盟後約，䧺濤怪石，寔聞此言。

注：歲柔兆閹茂嘉平之月，指丙戌年十二月（顺治三年）。抱關，意思是监门，借指小吏的职务，亦借指职位卑微。宵征指夜行。昌歜，菖蒲根的腌制品，又称昌菹。雕胡，即指茭白,或茭白籽实，一种称为“菰”的水生植物，果实是“菰米”(雕胡米)。柳柳州指柳宗元。觱發栗烈，形容气候寒冷。宗少文，南阳涅阳人，祖父宗承，官居宜都太守。

椒園夜憩

策蹇雲林帶夕陽，椒園遙望老君堂。

鹿心虬卵村千樹，鶴浴鵞浮水一鄕。

佛子山空晨禮磬，將軍闗隠夜飛觴。

此行夙有煙霞契，夢覺初分月半牀。

臘雪觀漁

葦澤奇逰臘雪初，虹梁一帶煖煙嘘。

攜壺有興欣高鳥，舉䋄無心獲大魚。

赤尾金鱗眞罕特，香蒲白粲况兼餘。

烹鮮就𡶜當冬日，江漢蓴鱸恐不如。

姤女殘碑

之推古廟萬峰巅，姤女幽踪作頌傳。

大曆高文天寳後，殘碑永壽地靈偏。

龍蛇起陸山曾烈，虎豹當闗水自綿。

風雨千年神介妹，屈原有姊此開先。

綿泉瀑布

突兀清泉湧寨南，飛濤鼓浪遶煙嵐。

家家香磨波臨竈，樹樹霜枝柿敵柑。

石洞號風疑虎嘯，水簾噴雨作龍潭。

山靈瀑隱𣷸今約，來往無期欲結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