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光绪志《名宦传》说了一句大实话:“方志之传,大率有褒无贬。”话虽这么说,知县作为基层官员,是老百姓可以感知的,“宽猛懦烈,遗爱在民;饮食教诲,口碑载道”,连组织部门都一度教育当代干部,金杯银杯不如群众的口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宋代诸暨知县的事迹,更突现了“民”字。如第一位出现的吴育,“为政简严,所至民乐其不扰”,不扰民,至今仍是对官员的基本要求,今年初,“六小龙”出圈,大家都在反思,为什么出在杭州,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有求必应,无事不扰”。第三位丁宝臣刚上任,流放了大姓巨族中一名违法者,合邑便安定下来了,“民畏信而便安之”。巧合的是,这两句话,都是从欧阳修为他们写的墓志中摘录的,而欧公确实是主张“宽简不扰”,“但民称便,即是良吏”的。可见,这样的“官民观”,彼时已蔚然成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周所周知,宋代皇室不杀士的遗训,成就了士大夫的敢言的风骨。即便到了“偏安一隅”的南宋,此风仍未丢失。淳熙间暨令熊克,“越帅课赋颇急,诸邑率督趣以应”,就是说绍兴府催交赋税很紧,其他七县都照办了,唯独熊知县说了一句,“吾宁获罪,不忍困吾民”,不想因得到上司夸奖而让百姓生活陷入困境,这是何等节操!过了几天,绍兴府又派遣办公室人员来实地调查,正好久旱不雨,熊知县哭着说:“此催租时耶?”朝廷官员芮辉(官至兵部尚书)路过诸暨,对熊知县说:“囊知子文墨而已,今乃见古循吏。”就是说我过去只知道你的文章写得很好,今天你让我看到古代的“奉职循理之吏”(司马迁语)。一张荐表,就把他推到京城任职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比熊克稍迟的汪纲,后来升任绍兴知府兼安抚浙东,对诸暨的水利太了解了,也做了一些实事,如“不徇请托”,扒掉大族围湖成田的私埂,恢复了诸湖潴水功能。绍定元年(1228),宋理宗把他叫去谈话:“闻卿治行甚美,越中民力如何?”换个官员,这是多好的显摆机会,以利自己提拔重用,但他似乎很警惕,就怕皇上额外“摊派”,马上说:“去岁水潦,诸暨为甚,今岁幸中熟”,去年整个绍兴府遭受水涝,诸暨作为大县,遭灾最为厉害,今年幸运得个中等年成,您就不要惦记绍兴府了吧?而且讲话很有艺术,“十年之间,千里晏安,皆朝廷威德所及,臣何力之有?”潜台词就是,朝廷威德,天下太平,哪去收税不是税,别光指着绍兴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样的官员就是“遗爱在民”,就是“口碑载道”。又如建炎初的钱厚之,看到当初的政府采购已变成无偿征收,而诸暨的绢赋,“倍于一郡,民不能堪”,于是“力请于当道,奏减四分之三”。嘉定间的刘炳,“时有淘金之役,民甚苦之,刘炳也是“力为奏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自是一种嘲讽,它不是“罗绮者”与“养蚕人”的直接矛盾,而是官民关系的直接显现罢了。这也不是小小芝麻官能改变得了的,但作为地方官,努力减轻当地百姓负担,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要不,真的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