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报告文学《太行门卫》连载（39）：兵荒马乱书声琅

空谷闲云

长篇报告文学《太行门卫》连载（39）

孔令贤 著

第二篇 摇篮曲

（昔阳1937年12月至1938年5月）

第二章 谁主沉浮

第六节 兵荒马乱书声琅

1938年1月，已然停办的“三高”旧址以崭新使命冲破沉寂，三圣庙重新焕发人间烟火。

这是时代在召唤。新生的抗日政权急需人才，旧人员不堪重用，各部门人手短缺，难以运转。基层的抗日团体，肩负发动群众的重任，艰巨而复杂，不仅需要高觉悟的干部，更需要高素质的人才，以及合适的方法方式。新成立的武装部队也面临困难。打仗是斗智斗勇的艺术，于草莽间匆匆拉起来的队伍，有一定素质的指挥人员有点供不应求……

办学校！教师出身的赵武成深知培养人才的重要，面对百废待举的重大责任，第一反应便是开办学校，培训人才。名称嘛，效仿延安的抗日军政大学，就叫昔阳县抗日军政学校。6月起，更名为昔阳县民族革命学校，简称“民革”。

历史不会忘记在三圣庙筚路蓝缕的拓荒人——校务委员会主任翟鸿，政治委员李德轩、柴梦庚，军事委员郭戈天，生活委员赵顺义。教员嘛，除原“三高”的进步教师外，陆续有抗日政府选调优秀人士加入。

兵荒马乱，学制不可能完整规范，学员随到随收，多为各村有志青年，逃难人家子弟及无家可归的儿童，也有县区选派的后备干部人选。有学员，就教学。学一段，党政军民单位哪里需要，就毕业派遣。

皋落村北的三圣庙，始建于元大德年间，因供奉孔子、老子及佛主如来而得名。前面不远便是建于清乾隆年间的老爷庙，供奉武圣关羽。20世纪二三十年代，这里作为昔阳县第三高级小学校址，在那反帝反封建斗争风雨如磐的年代，

走出过乔增禄、赵武成、宋乃煊、王维奇、赵邦汉、王定谟等一批精英。风声雨声读书声，铸成三圣庙一道独特风景。如今，抗日战争风起云涌。校门外，兵荒马乱，枪炮声不断；校门内，秩序井然，读书声琅琅。一批批热血青年，在这里吸收知识乳浆，陶冶心性品质，成为抗日的骨干力量。

7月间一天，黄岩村贫苦农家的女娃眭秀英，正在挨门挨户动员妇女做军鞋。时任编村“动委会”主任王维奇来找，说县八路军办事处通知，近日在皋落抗日军政干部学校举办妇女培训班，让她参加。

眭秀英从县女子高小毕业后，即失学回乡，在村里做助教。抗战开始，村“动委会”组建，她便积极参与工作，刚在6月份秘密入党。听此消息，深感此行意义重大，不敢耽搁，当天便收拾简单行装出发。

同行的还有闺蜜王维芳、王义贞、王维凤、眭凤祥，都是十几岁的花季少女。后来，才知道，同行五人中，只有她和王维芳是党员。

来到皋落，获悉这次妇训班共10名学员。除黄岩村5人，其余人，眭秀英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从皋落八路军办事处来的王维贞，黄岩村闺女，已嫁给车寺村李宜宾。另一个，马辿岩村郭秀珍，是区牺盟会工作。

皋落村李桂宾，是闻杏书院的四媳妇，刚由赵武成介绍参加抗战工作。也是皋落村的赵爱棠，赵邦汉大哥赵邦俊女儿，“七七事变”前，在县城读女子高小，临近毕业时局吃紧，学校解散，此时已参加县抗日流动宣传队。

还有，由李一清引领，刚到皋落不久的宋乃瑞。

妙龄少女，风姿绰约，本该是在父母膝下承欢、撒娇的年岁，爱梳洗打扮，爱天真幻想，偶尔也有点小心思，弄个小情调。如今，时局变易，国难当头。抗日救国的责任担当，令她们不得不过早地告别青葱年华，于兵荒马乱间，来到三圣庙，潜行读书。

学习内容甚为广泛。诸如，动员全国各界人民团结起来，一致对敌斗争，特别是广泛发动妇女参加抗日斗争和实现妇女解放结合起来；抗日战争坚持持久战，实行统一战线，反对亡国论与速胜论，反对统一战线中的“左”右倾思想，以及当前妇女工作的主要任务，等等。

　　多数人念过小学，有点文化基础，但读文件，读着读着就遇到拦路虎，七猜八猜仅认个大概。想道理，想着想着，就进入云遮雾罩的大山，七绕八绕寻不到出口。八路军办事处的领导和教员，是领航员，摆渡人，清道夫，经过他们传道、授业、解惑，点拨、开导、拉拽，女孩们的心窍会豁然开朗，呀，原来是这样！有人在紧要处划波浪线，做记号，有人在眉批处写心得感想。就这样，困惑者到达知识彼岸，迷惘者攀登上理论高峰。

心灵洗礼一礼拜，收获堪胜几十年。走出三圣庙，眭秀英们突然觉得天更高了，地更宽了，眼前一片光明。

走出课堂即赴战场，学生瞬间变战士。王维贞、眭秀英、宋乃瑞、王维芳、王义贞到县妇救会报到。王维贞、眭秀英先后任妇救会主席，王维芳任组织部长，宋乃瑞任宣传部长，王义贞任武装部长。后来，王维贞奉调八路军办事处，王维芳、王义贞、眭秀英也先后调至县外工作。李桂宾、赵爱棠则在直属区妇救会任职。王维凤任一区妇救会干部。年龄最小的郭秀珍，后来当了县妇救会干部。

只有眭凤祥，妇训班结业后回家，再未出来工作。

上图：战火中的青春。上为1938年的昔阳县妇救会主席王维贞；下为1945年奉调南下的昔阳县女干部。

　　春去秋来半年间，抗日军政学校（“民革”）除妇训班外，还培训两批小学教师，举办过其它军政训练班，共输出军政干部128名。

学校是培育抗日骨干的摇篮。摇篮人也应抗战工作需要，走出书斋，奔赴抗战前线。筹办学校的校务委员会主任翟鸿，不久出任县政府教育科科长；9月，昔阳县教育救国会成立，生活委员赵顺义被选为县教育救国会主席。翌年，继任校务委员会主任的李德轩，调任县政府教育科督学。

抗日军政学校（“民革”）开启昔阳抗战办学的先河。以此为发端，在硝烟炮火间，三圣庙衍生的读书声，时而激越，时而委婉，时而明快，时而平缓，却从未式微，更未缺席。

那年8月，受“民革”启发，在沾尚地区参加抗日救亡的李慰，和赵芳洲、凌尔寿、姚学智、王连如等一杆子知识分子，从昔西跋涉到昔东，在赵壁创建第二民族革命学校，简称“二民革”。

1939年两个学校合并，在车寺村组建抗日救国民族革命高级小学，即“抗高”。李慰担任校长。

风雨如晦，时局陡变，学校几经易址。从三圣庙出发的琅琅读书声，飘飞过车寺、寨背的瓮山庙外、杨赵河畔，驻留过皋落七位巷的兵部大院，驰骋过库城的沟里、街里，穿透过南岩的高山密林，跨越过三教河的龙岩峡谷、晋冀边界。时空更易，书香绵长。

　　‘’民革”乃至“抗高”是孵化器。到1945年，“抗高”共招收六个班，220余名学生。自此毕业的157人，分别走上根据地党政军文教多个岗位，成为本行业的佼佼者，生力军。

“民革”乃至“抗高”是蓄水池。在这里任教的李慰、赵芳洲、李棣园、程光宇、高鼎卿、王希圣等，在兵荒马乱中教书育人，也于枪林弹雨间摸爬滚打，后来都成为昔阳乃至晋中、山西教育的奠基人，开拓者。

（下一篇：《太行门卫》连载（40）：统一战线的人民武装）

作者：孔令贤，山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主要著作：《大寨沧桑》《超越昨天的辉煌》《回望昨夜星》《漫话大寨文化》《孔令贤散文选集》《守望树》《难民村的时代脚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