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发街往事:(04)冯大爷和他的七个闺女

漠北

冯大爷在大发街二矿上又出大名了，这次是四闺女小红让他出的大名，小红和知青小张在大红楼宿舍不明不白，在神奇的大发街上，这件事就是一个大新闻，不但轰动大发街，乃至轰动整个矿区。小红和那知青被拘最终按XX罪劳动XX一年。

冯大爷那天彻底破防了，他嚎啕大哭，而后花三毛四分钱去二门市部买了2斤散装酒，二门市卖的散酒是1毛7一斤，酒就装在一个腌咸菜的大缸里，售货员用一个铁搯子，一搯子是一斤。冯大爷咸菜也没得救，一仰脖儿咕嘟咕嘟，2斤散白酒从嗓子眼儿进了肚里。冯大爷酒劲上头后，他变得狂躁不安，眼前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障碍物，什么东西也不待见，他使劲儿掀翻了一个大红柜，又将一对板箱扣在地上。冯大爷肆意打砸，鲜艳夺目的大红柜、新打的板柜，吃饭必用的饭桌、碗筷，推倒砸烂，碎片散落满屋。

远近住的小孩们早闻讯冯大爷家有了热闹，纷纷奔走相告，一群一伙围住冯大爷家的土院子，纷纷爬上快要倒塌了的院墙上。冯大爷家大门外也围聚了一堆又一堆的妇女，她们交头接耳，叽叽喳喳，比大发街俱乐部广场上唱大戏耍把式戏猴的都热闹。

冯大爷砸完家里的一切后，醉醺醺地冲出了家门。他一路摇摇晃晃跌倒，滚爬上到了大发街的东山头上。东山头是国庆乡一个村子的田地，田地就在悬崖山坡上，那时候我们矿一小放学后经常爬上这个山头，山头顶上还有日寇占领大发街时留下的一个石头碉堡，碉堡已经残缺不全，里面有一个暗道从山上直通到山下我们矿一小的操场上，记得那时我们还从暗堡里爬过，暗道空间不是很大，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

冯大爷爬上碉堡的石头墙上嘴里嚷嚷着要跳下，不想活了。这一举动可把老伴和孩子们吓坏了。除了大闺女小英远在包头二机厂上班赶不回来，剩下的六个闺女和老伴儿都惊慌失措地跟在冯大爷的屁股后面。左邻右舍中一些好心的人也纷纷跟在后面，试图劝阻冯大爷。而我们一群好奇的小孩儿则起哄着，跟着冯大爷一起涌上了东山头。

东山头上早已人山人海，大家都听闻了冯大爷的事，纷纷赶来想看个究竟，仿佛在观看一场异世界的闹剧。人们聚集在这里，有的是出于关心，有的则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把整个山头围得水泄不通。

冯大爷的家人们在一旁焦急万分，生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而冯大爷则被酒精和愤怒冲昏了头脑，站在山头边缘，情况一度十分危急。

二矿冯大爷采区的采煤队长闻讯赶来，他拽住冯大爷狠狠的几拳打在胸脯上，说不想活，去井下掌子面挖煤被砸死当英雄呀。

冯大爷听采煤队长的话，酒疯也不耍了，从碉堡墙头上爬下来，摇摇晃晃跟着大伙儿下山。

自此以后，冯大爷在采区里也总觉得抬不起头来。采煤队长担心他情绪波动大，在井下干活时真出个大事故，于是安排冯大爷在工人会议室烧茶炉打扫卫生。

四闺女小红被判劳教后，冯大爷家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每天一到二矿上班全是问他情况，有真心关心，有纯粹是看笑话的，我们小伙伴儿天天趴在房大街的家的墙头上，在班里我天天拽着小丽让他讲他四姐，小丽气的对我咬牙切齿。

那一年，我们二矿上的活动异常频繁。一天晚上九点，小丽冲进我家门里，让我赶紧去俱乐部集合，有重大活动，若不去后果自负。小丽离我家最近，肯定是她主动告诉老师的，她如若不告诉老师，老师也不会让她来叫我，小丽这分明是报复我，因为学校有活动，我都是逃跑去玩耍。此刻我十分生气，大骂小丽多管闲事。

不过我还是强打精神，跟随小丽来到俱乐部。只见俱乐部广场上已经是人山人海，灯火辉煌，每个人都手持一面用白纸做的小旗子，人群中不时传出激昂的呼喊声，但却不知道在喊些什么。队伍排列整齐后，便开始一队接着一队从俱乐部向大发街南面进发，口号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直到太阳从东面山上升起，露出一抹鱼肚白时，这场持续了整晚的活动才终于宣告结束。

活动结束回家的路上，我在拽住小丽，你扰我，你家不会好过，你爸喝醉酒把你们全家砸了。

冯大爷最近没喝酒，但就是心烦意乱。

冯大爷的频繁闹腾确实让全家人身心俱疲，尤其是五闺女小凤，她早就忍不住嚷嚷着要离家出走。在内心深处，她实在无法忍受这个酒鬼父亲。每天父亲的无理取闹，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全家人的心头，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在外面，同学们面前，她总觉得抬不起头来，仿佛父亲的丑态也波及到了她，让她感到无比羞愧和丢人。这种压抑的家庭氛围，最终促使她产生了逃离这个家的念头。小凤来告诉爹，她要和女同学二平去包头打工，具体是包头哪里，她现在还不知道，只是隐隐约约听说是包头一个地毯厂，好像每个月能挣20块钱。

20块钱是一笔不错的收入，那会儿，二矿有很多待业青年，男女加一起5000人不止，二矿上根本安排不了待业青年，尤其是女待业青年，在二矿这个单一靠煤吃饭的山沟沟，找工作比登天还难，

冯大爷早有所闻，小凤的女同学二平在地毯厂上班找了一个村民对象，还打算结婚，这事情在大发街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发街的全体居民虽然都是矿工身份，但都有着市民户口，吃着公家粮，在他们看来，要是哪家姑娘嫁给了农村户口的人，那可是非常丢人的事情，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二平的父母为此闹得不可开交，坚决反对这门亲事。现在小凤的女同学二平提出要带小凤去地毯厂上班，冯大爷心里忐忑不安，本不想同意小凤去地毯厂，可闺女这么大了，窝在这山沟沟里哪天是个出头之日。冯大爷暗暗祈祷五闺女小凤去了，她千万不要重蹈二平覆辙，他可不想再在大发街坊四邻面前丢人了。

冯大爷训斥了一番五闺女小凤，并叮嘱她出外千万不要惹事弄出丢人的事。小凤在冯大爷7个闺女当中算比较乖巧，他一贯听从冯大爷的话，从没和冯大爷顶过嘴，而且话又少，标准的一个温文尔雅的女孩儿，小凤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孩儿，凭她的性格也不会做出出格的事儿，小凤使劲儿的点头，表示让父亲放心。

小风在包头地毯厂上班一个月后回大发街探亲，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男青年，小凤说是他的男同事。

一进家门，小凤给父母介绍说男青年是她的对象，今天专门儿带回家给父母看。

男青年长得憨厚老实，穿着也透着一种农村人的质朴。冯大娘便询问起年轻人的家庭情况，年轻人坦诚地说自己是包头全巴兔乡村的村民，在村办地毯厂当修理工。

冯大爷因为这个农村来的青年，又多喝了几杯，一是气，二是火，满嘴吐字，借酒发挥：“我们大发煤矿可是城市户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