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文/刘颖</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清晨,细碎的喧闹穿过窗棂。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十几只喜鹊扑棱棱地掠过灰白的天空,打着旋儿坠入青瓦间,我呆呆忘着,听着。</p><p class="ql-block"> 我已经寄住姥姥家第五个年头了。起初总被它们的聒噪扰醒,后来却渐渐习惯了这些长着褐色喙尖、身披黑白羽衣的常客。春日里,它们把晾晒的花布单当作飘摇的舞台,在绳上蹦跳嬉戏。雨天时,又挤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像是在商量着什么秘密。姥姥总念叨“门槛不能踩”。我便乖乖坐在门槛上,托腮望着院子里蹦跶的喜鹊。看着它们成双成对地梳理羽毛、相互追逐,心底泛起一丝酸涩——连他们都有伴,而我却孤孤单单地在小院里想家。</p><p class="ql-block"> 特殊年代的风雨中,因父亲的缘故,怕召来非议,我受伤害,姥姥用瘦弱身体,把我紧紧护在她羽翼之下。“想得心知近寒食,浅听喜鹊望归来”。看着成双的喜鹊,更觉自己孤孤单单。但姥姥的爱总能温暖我。寒冬腊月,她背着舅舅家哥哥偷偷从坛底摸出流油的咸鸭蛋,让我在没有人的地方吃,或是从灶膛里掏出煨得喷香的烤红薯、土豆。糙米粗粮虽不精致,却在姥姥的悉心照料下,成年后让我比妹妹高出半头,想来是这乡间的地气,最养人,也包含姥姥深情的爱。</p><p class="ql-block"> 多年后重访故地,老房子的木门斑驳开裂,窗棂上的糊纸早已被岁月撕成碎片,荒草漫过石阶,爬满了时光的痕迹。然而,熟悉的鹊鸣依然在耳畔响起,听的我泪流满面,恍若回到了往昔。青山依旧,老屋仍在,可姥姥不在。过来一位老者颤巍巍地问:“找谁?”我提起妈妈和姥姥,他混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对,对,太像你爸爸了。”那一刻,我很诧异,当年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如今已成人,他竟然还认得。我笑着应和,心底奇怪——原来在漫长的时光里,有些记忆、有些牵挂,会瞬间复活。</p><p class="ql-block"> 暮色渐浓,最后一抹余晖染红天际,群鹊化作天际的黑点,振翅远去。鹊鸣再一次在耳畔回响,那不仅是对美好生活的期许,更是岁月里,生命与自由交织的动人歌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