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鞋记

LXE（拒聊）

　　晨雾未散的十字路口，一辆褪色面包车静静泊在老榆树下。车身"修鞋配钥"的招牌用红黄两种鲜艳的色调招人眼目的悬挂着。我的心头不由得涌起雀跃——辗转三个街区，终于找到了能修补这双虎纹运动鞋的地方。

　　车门前的小马扎上坐着几位老街坊，竹筐里堆着待修的皮鞋。我挨着穿碎花衫的大娘坐下，看那位老师傅俯身在补鞋机上忙碌。他左手捏着锥子破开皮革，右手引线如穿花，针在指间翻飞时，后颈沁出的汗珠在朝阳下闪着微光。

　　您看看这两道口子能救么？"轮到我时，我把鞋递上工作台。师傅用虎口摩挲开裂的针脚，突然笑出眼角细纹："当年我给亚运会代表团补跑鞋，那针眼比这密三倍。"他转身翻找线轴，我才发现他右腿蜷曲着抵住机箱，起身时需扶着铁架借力。

　　补鞋机发出老时钟般的咔嗒声，师傅的灰白鬓角几乎贴到鞋面。"往左半毫米...对了，就这个针孔。"他自言自语着，黧黑的手指稳如尺规。我注意到工具箱里躺着本翻卷的《机械原理》，泛黄书页间夹着张婴儿照片。

　　"您这手艺该申报非遗呢。"我打趣道。师傅突然停住踩踏板的右脚，从裤兜摸出手机："真要传也是传给我孙子。"屏幕里肉乎乎的小娃娃穿着虎头鞋，和他纹的剑眉相映成趣，"昨儿媳妇还说，等崽子会走了，要给他做双能追风筝的鞋。"

　　尼龙线在机器牵引下织出精致的Z字纹，他剪断线头时的神情像在完成了一件事艺术品。"试试看，保准比出厂时还牢靠。"我抚过细密的针脚，果然寻不到半点修补痕迹。正要道谢，却见他从保温杯倒出半盏浓茶，小心浇在补鞋机转轴上。

佝偻的身影又埋进皮料堆里，榆树叶的影子落在他肩头，像披着件流动的百纳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