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有记（四）芳菲满衣襟

一叶惊弦

闲雅小品

　　十年前偶然购得一套丛书，与好书相遇这是缘分。然而一套二十本，只开启其中半数，其余半数至今未曾拆封，这就有点儿买书充数之嫌疑，惭愧难以启齿。

这是一套闲雅小品丛书。

文章短小隽永，活泼灵动，饶有情趣，富于美感。其内容自由而广泛，可谓包罗万象，如山水园林、花鸟虫鱼、琴棋书画、清言妙语等，表现世俗生活的闲情逸致和平凡人生的喜怒哀乐。

安然闲坐，翻开古文，沉浸在古人闲适自在的世界中，风舞霞飞的美景，花开鸟鸣的风情，人与自然的和谐，看透尘世纷扰的安宁和恬静。

今时重阅《芳菲已满襟》一册，静读细品，无限滋味。

那些旧家事，如同落花，一片一片，落满衣襟。

　　我热衷于购买成套书本，近几年很少买纸质，如今庆幸前些年，有心思在各种卖书平台反复挑选甄别，花了一些金钱，购得不少值得反复阅读的书本。近几年确实浮躁了许多，常常静不下来，于是床头只放两三本，每天哪怕只读一篇，也比不读要好吧。

今天就翻阅贾思勰《齐民要术》中关于种瓜的一篇。读之不忍释卷，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自幼在农村长大，对于种瓜，并不陌生，相反可以说是熟悉得很。

种瓜，施肥，掐花，锄草，收瓜，留子，历历在目。最有趣的是收瓜吃瓜与留子。

　　母亲把南瓜子种在靠近稻田的山坡上。那块一亩三分的稻田，一面靠近山坡，坡上荒草丛生，浪费也是可惜。母亲就在坡脚下种南瓜。

坡上一棵歪树，瓜藤就攀爬到树上，南瓜结实，长藤悬在空中，瓜结在藤上，也悬在空中，老远都能看到。还有许多瓜悄悄结在草丛里，深草掩住南瓜，乃至于到收获之际，连连惊喜。南瓜老了的时候，外皮结一层白色的霜，有了岁月沧桑的味道。

母亲把挑南瓜回家的任务交给我，我爽快答应。只是没有料到，翻开藤条，会有这么多惊喜。草丛里这里冒出一个，那里冒出一个，最后不几棵瓜藤，竟然寻找到一小堆南瓜，沉重的瓜使得我一回挑不了几个，来来回回许多趟。

　　南瓜收回家，往往堆满半边墙角。也有放置不下，就搁在柜台上，床肚底下。总之，硕大的南瓜，到处都是，每天看着它们也是享受。

我经常与母亲对着这些南瓜指指点点，议论瓜的形状，猜测瓜的口感。

母亲根据她多年的经验保证：最上乘的，莫过于脐小，形美，色蜜，把长，肚扁，纹清的那种。形状不规整，颜色淡黄或红得不纯正，肚脐大的口感差。她指着其中一个说：“这个瓜味道肯定不得差。”于是那天晚上，我们就蒸这个南瓜。

剖开瓜，瓜汁粘连，行刀涩涩，母亲断言此瓜味甜。再打开瓜膛，瓜子粒小而饱满，瓜肉嫣红，放一点清水，大火蒸上，不多时蒸汽从锅里冒出，伴随着一股甜蜜的瓜香。待得瓜熟，再焖上一刻，揭开锅盖，浓香扑面而来。尝一口，果真如母亲所说，又甜又沙，汤汁浓郁。

当晚，我们就吃瓜留子。子洗净，拌上草灰，扒在墙上，竟然也不会掉落。那些口感不佳的瓜，或者做南瓜粑粑，或者直接砍去喂猪。

猪吃起来应该很美味，因为我把瓜倒入食槽，两头猪吃得哼哼叫。而瓜子都炒来当零食吃了。

第二年春天，把墙上瓜子取下来，种下去。好吃好看的瓜，值得代代相传。

　　母亲种瓜，虽然不能同贾思勰文中所言那样复杂，但她有一套培植南瓜的秘诀。她用鸡鸭鹅粪伴灰做肥，施肥不是直接倒入根部，而是在根附近挖坑，肥料倒入坑里。如果有榨油的油饼一块一块敲碎做肥，那就更好了。

在我进城若干年后，她所种之瓜，不再是当初那种庞大种类，她带给我许多磨盘一般的小瓜，可爱得紧。

母亲种瓜，也与时俱进了。

往事如花落满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