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可园

禾庐

暮春，来到了东莞可园，庭园始建于清道光三十年（1850），清同治三年（1864）建成。园主张敬修官至江西按察使署理布政使。

可园与顺德清晖园、佛山梁园、番禺余荫山房合称清代粤中四大名园。进园门，迎面便是岭南的绿气象。

可园占地三亩三分，布局巧妙合理，园中楼阁廊庑，亭台点缀，叠山曲水，极尽园趣，建筑、山池、花木等景物丰富。可园对外开放前是政府招待所，得以幸存。

建筑间用檐廊、前轩、过厅、走道等相接，形成“连房广厦”的内庭园林空间。布局的灵巧、装修之精雅，为岭南古典庭院佳构。

园主张敬修题写的正门横额“可园”，门两旁藏头楹联为：可羡人间福地，园夸天上仙宫。

草草草堂门口有对联“未荒黄菊径，权作赤松乡。” 据说是张敬修撰书，上联取陶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思，写自己退隐归田。下联隐喻自己像帮助刘邦功成名退的张良。张良晚年遁入空门，自称赤松子。

草草草堂为园主人张敬修作画和休息之所，并非一间草堂，亦非草草了事所建，是张敬修为纪念自己的戎马生涯而命名的，一个人的品行和办事，不能草草轻率。他回忆在广西等地打仗时说：“偶尔饥，草草具膳；偶尔倦，草草成寝；晨而起，草草盥洗，草草就道行之。” 但他认为：“人之不可草草，草草者，苟且粗略之谓，人宜戒焉。” 所以 “余戒之而榜之以名堂。”

张敬修受到帝师杜守田的推荐，率兵在广西应战太平军。上个月刚去了山东滨州的杜受田故居，这个月又偶遇张敬修的岭南可园，清末的帝师家难与可园比，稍寒碜。

草草草堂窗外墙上的花鸟灰雕。

“擘红小榭”是介于亭、屋、台之间的半亭式建筑。“擘（bāi）”是“掰”的意思，“红”是借代荔枝，当年榭旁种了不少荔枝树。

东莞是荔枝之乡，苏东坡有诗：“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夏日荔枝成熟时，园主邀文人雅士来可园，在此观园景、吟诗作画，品尝新摘的荔枝。

岭南阳光强，雨水多，主人修建了环绕可园的长廊，叫“环碧廊”。碧，指碧绿的色泽，多花草之意。沿廊种植花草，满眼碧绿，如沐春风。全廊长100多米，它不仅防晒遮雨，出行方便，还把可园各建筑连通起来，形成“连房广厦”的格局。

人们在游园时，循廊前行，一折一景，可以看到不同景观连续画面。

“可堂”是全园的主体建筑，三开间，坐北朝南，为园主起居之处，同时也是张氏家族喜庆宴会的地方。

桂花挂两侧有张敬修写的藏头对联“可可动情思漫问可楼何处觅，堂堂消岁月应怜堂庑此间存”。对联通过“可楼”与“堂庑”的虚实对照，将游人的情感（“动情思”）与园林的永恒（“消岁月”）结合，传递出“可园”的独特魅力。

精美的桂花门挂，大气。

可堂没有房门，据说园内的建筑都没有入户门。

“滋树台”是一个有砖栏而没顶的小台，位于庭园中心，平面呈方形，青砖砌筑，上面有栏杆，东面有步级可登，是当年园主张敬修种植兰花的地方。

台名取源于屈原诗名：“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 滋和树都是种的意思。蕙兰均属宿根花卉，多年生常绿草本，品种繁多，统称为兰。以季节分，春有春兰、夏有蕙兰，秋有建兰，冬有墨兰。

张敬修常说自己“性喜蕙，绘者蕙，植者亦蕙”。滋树台就是种兰花的台子。张敬修的父亲字九畹，他建此台也有念父的涵义。

“曲池”取自唐人卢照邻的诗《曲池荷》：“浮香绕曲岸，圆影复华池；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 居巢也曾做诗云：“一曲蓄烟波，风荷便成赏。小桥如野航，恰受人三两。”

横跨曲池的桥叫湛明桥，该桥原是用麻石叠成的，不稳有摇晃感，如小小的航船在大海上，有“上桥如野航”之说，别有一番风雅情趣。

“双清室”的命名，取“人境双清”之意。此厅平面呈“亚”字状，结构奇巧，四角设门，便于设宴活动。家具、铺地和门、窗花均摹似繁体亞字形，故又称亚字厅。

岭南庭园惯用的套色玻璃画，在这里得到了普遍采用。它采用红、蓝、白、黄相间的十字形窗心，色彩缤纷，使室内外景物增加光影的变化。玻璃上还刻制有居巢的字，更显示其名贵，也说明园主人与居巢有深厚的情谊。

双清室满洲窗上有居巢的篆书赞，引人注目。赞原文35字，表达居巢对可园的赞颂之情，虽现只存19字，仍可见立意高远，文风古雅，用词质朴，难得的是，每字左右对称，正反面观看如一：“古昔有言，居思 □ 幽。有 □ □ □，□ 林亦 □。□ □ 无田，□ 皇昔 □。□ 乐 □ □，□ 安 □ □。

东莞后人补遗全文为：“古昔有言，居思嵒幽。有竹有芙，亦林亦舟。文士無田，皇皇昔留。人樂其業，自安巢由。”

注：满州𥦬是广东民间的一种窗户形式，是由传统的木框架镶嵌套色玻璃蚀刻画组成的窗子。据传起源是受驻防八旗的生活习俗影响。

“可轩”是邀山阁的最下层，是张敬修接待宾客的地方。门罩透雕成桂花形，地面也是桂花图案，所以叫“桂花厅”。该厅地板加工十分精细，用人工磨成的。据说兴建可轩地板时，要求每个工匠每天加工不得超过两块，多了不但不赏，反而要罚，唯恐质量不佳，可见琢磨之精细。

桂花门挂两侧各有一幅透雕“荷花鸳鸯翠鸟”条屏，大户人家的讲究。

可轩雅致、清凉、可坐闻堂前莲兰的清香。厅中央设有一铜管口，是为客人送风送香的。当年主人在隔壁小房放一个鼓风机，由仆人在隔壁的小房里用鼓风机鼓风，鼓风的时候再加上些桂花香料，风由地下的铜管口徐徐冒出，凉风阵阵，沁人心脾，宾主不管高谈阔论或细语密斟，都不会受到仆人打扰。设计非常巧妙，被后人称为“古代空调”。

满州窗横在可轩和双清池之间的隔墙上，似画似窗。

“邀山阁”的立面造型是碉楼式的，非常有特色。它是当年主人休闲娱乐赏风景的地方。登高望远，一览众山水，东江水绕可园，远景近影，尽收眼底。俯看可园，空处有景，疏处不虚，密而不逼。居巢为此作诗曰：“荡胸溟渤远，拍手群山迎。”

可园占地面积不大，布局紧凑，建筑压边摆布，留出中间空地作庭园，扩大了观赏间距，有小中见大的效果。高耸的邀山阁，高17.5米，共四层，是全园的构图重心。邀山阁虽体量大，但前有双清室烘托，侧有曲廊和平台陪衬，底层被遮挡了，故高而不威，挺而不孤，与园林的轻松气氛显得协调。

登上邀山阁，俯瞰可园，岭南有古意了。

这条傍湖的通道叫博溪渔隐，当年可通往张敬修的祖宗家庙——九畹祠。博溪渔隐以前可供小船停靠，船经可湖直通园外。它是临湖设计的游廊，从这里能饱览可湖的湖光秀色。门外有一对联：“十万买邻多占水，一分起屋半栽花。”此对联说明了可园的特点是“占水栽花”，可园虽小，但有花有水，清风徐来，花香扑鼻。

“问花小院”回廊绕院，中有花台，栽植树和摆设应时群花，文静优雅。以前主人在这院子里摆了许多名贵花卉。院名取自“云解有情花解语”的意思。

居巢有诗云：“问花能解语，但愿惜韶华；莫似平章宅，花时不在家。” 这是一种文人意境，有“百年心事问花知”的境界。

迎面一小院，取名“壶中天”。四周房屋滴水到院中，是聚财的意思。这里环境清静幽雅，当年主人邀上三五个文人雅士，聚座一起，聊天、品茶、下棋，听着楼上阵阵古琴声，神清气爽。后人有对联：园小无穷景，壶中别有天，概括出了它的精妙之处。

圆月门让壶中天别致了不少。

岭南自古有春雷、秋波、天响、绿绮台四大名琴，其中最历尽沧桑的唐代古琴绿绮台曾藏于东莞可园绿绮楼，也就是壶中天的二层，因此得名绿绮楼。

现在的绿绮楼，成了东莞粤剧票友的义务演出地，婉曲高调飘荡在壶中天的楼内外。

雏月池馆靠水而筑，门朝东，形如楼船舶岸，故俗称船厅。当年，宾主常在此地下围棋，文人雅士在此雅集。

船厅立于池水之畔，似一叶舟停泊湖岸，岭南粤中园林几乎都建有“船厅”，富有岭南水乡情趣。常作为主体建筑代替厅堂，设在最佳位置，具有厅堂楼阁的功能，既作会客、宴请场所，又可作为观赏佳地。

张敬修喜交纳文人。尤其是在赋闲家居期间，张敬修请岭南画派的鼻祖居巢和居廉在可园长年作画。居巢在可园内居住长达八年，达到艺术创作的鼎盛时期。由他开创的“居派”画法、“撞水”、“撞粉”法在可园中成熟。他的堂弟居廉在可园也创作了不少精品，居廉的学生高剑父到可园临摹其当年的画册有十多册。

可园西北角有一临砖房，名“观鱼簃”，据说便是居巢和居廉在可园的居处。

居巢、居廉曾在此挥毫泼墨，开岭南画派先风。

观鱼簃很像伸入可湖中的小舟，窗外、门外全是不错的景致。

可亭位于可湖中心，是可园的胜景之一。在可亭上即可欣赏湖光美景，游鱼，又可以享受清凉的微风，人说是“三曲红桥留雅士，一湖绿水笑春风。”

当年的可亭是可园的，但可湖不是可园的，借水借景建可亭。

透过湖北边水杉看可亭，还有可园。

可湖的南岸是可园，北岸则是可园博物馆，这是工程院院士、东莞建筑设计师莫伯治的作品之一，浓郁的岭南特色，馆里展陈了若干“二居”、高剑父、黎雄才等岭南画派作品。

博物馆基本是敞开式设计，没有大门和大堂，不知不觉便进入了馆中，馆中的大锦鱼池坐在当中，群红拔绿水。

池旁大片白墙的设计受到了微派建筑的影响，但建成了岭南的样子。

清张敬修《兰花图团扇面》，秀长的龙岩素心兰叶浓淡相间，传统的写意手法，但兰花却具明显的“撞水”特点，“二居”技法。题跋：“素心唯种说龙岩，

清张敬修《盆兰图》。画家植翁认为，此画气韵生动，兰叶尤讲究，当在二居之上。

清居巢《花篮图》。

清光绪八年居廉《花卉石虫图扇面》。

清张嘉谟《灵芝兰石图卷》。

注：张嘉谟是张敬修侄子，也是居廉的画友。

清光绪三年居廉鸟虫图团扇面。

清光绪二十一年居廉蜜蜂蔷薇图扇面

清光绪二十年居廉绣球蝴蝶图扇面

清光绪二十二年居廉花卉寿石图扇面

清光绪十八年居廉茶花蜂石图

清光绪二十二年居廉花鸟图四屏

清居廉《牡丹蝶石图》。

清光绪二十三年居廉牡丹蝶石图

清居廉《兰石图》。

清居廉牡丹《兰花图》。

清居廉、张嘉谟合绘兰石图扇面

清咸丰九年居庆繁花图扇面

清光绪九年张嘉谟兰石图轴。

清光绪二年张嘉谟兰石图扇面。

中华民国高剑父行书片，康南海遗风。

1933年黎雄才山水图。

1983年黎雄才松鹤遐龄图

黎雄才草书片

叶毓中《书圣咏鹅图》。

1998年叶毓中《高秋多知音图》。

虽是匆匆走过，但可园的景色还是让人难忘，可园的独特文化底蕴更是国内翘楚，岭南天地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