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欧拾趣（四）——面子与里子

李志坚

　　欧州各地骑自行车的人不少，特别是年轻人，三五人骑车一起活动。因为他们个子高，块头大，一米九、两米是常态，自行车比我们的规格大。这是当然的，不然就像我们成年人去骑童车一样。可有一个奇怪的现象，我们开的汽车大多比欧洲人要大。

在欧州各个城市的街道或停车场，见到的一般是两厢车，不像我们是三厢的为多，同样的车子，三厢车比两厢的要长几十公分。像我们说的所谓豪车，如商务S系列奔驰，7系宝马，A系奥迪，以及保时捷卡宴、宝马X系，奥迪Q系列等很少见到。同样的中级车，车型也是我们的大。他们大块头坐在小汽车里，似乎身体要塞满座位，头要碰到车顶。而我们有的驾驶员个子小，在大大的车里别人看不到，以为是无人驾驶。这就难怪了，像法国雪铁龙这种不够大的车子在欧洲是主流品牌，中国的市场份额很少。而奥迪，车型做成有大有小的，适应了中国人的需求。

　　房子也有类似情况。

看少儿画册，见到的房子往往上面是三角形的尖顶，下面像火柴盒，色彩斑斓，建在草地之上，绿荫之中，像童话世界。原来这就是欧洲乡村的真实写照。我们一路所见，城镇乡间的建筑大多是哥特式风格的别墅，只有两层，占地面积不大，使用面积就更不是很多了。不过房子保温性能应该更佳，取暖设施很完备。

意奥德瑞法五国一月份的最低平均气温大部分区域比浙江略高，四月份中旬则气温相近，夜里在10度左右，自己家里还盖厚厚的被子。我们到达意大利的第一天，夜里住在一家乡村旅店，到房间里发现只有薄薄的被单，翻箱倒柜也找不到其它被子毛毯。导游说意大利人就是这样的，原来这个时候还用暖气御寒。这个宾馆的建筑年代不比我的出生年份迟，要超过一个甲子。一路上每个宾馆都有暖气设备装置，这个季节也在使用。旅行途中见乡村的很多房屋旁边堆放着一段段劈好的木柴，排列整齐，如同宣平的柴爿。可是他们并不是用来烧饭炒菜，而是取暖用。

我曾去参观过建于清末民国时期的莫干山别墅群，是根据西方式样建造的，也配备取暖设施。

现在，我们农村或城镇的幢房，建筑面积大多超过了欧洲那种哥特式风格的别墅，装修也讲究，也装有空调用来取暖降温，然而取暖效果与使用意识显然与欧州有很大差距。

　　总体而言，似乎我们对外表似乎更加注重，对高大上有更强烈的追求。

1980年代初，自己中专毕业，从学校分配到供销社下属的公司，买点紧俏商品相对方便。春节回乡下老家，带几包西湖香烟分给乡亲父老，就觉得很有面子，因为当时一般人新安江、雄狮这些便宜一两毛的烟也买不到。后来又买了自行车，骑着自行车就像现在开着宝马奔驰，神采飞扬。过几年又换成摩托车，路上飞驰而过，觉得很拉风。后来做生意，也会注意别人开什么车，并以此判断对方的实力。经验告诉我们，这种判断八九不离十，大多是对的。近二十年前，我去参加一个培训班，同学们都是企业家，我开的雅阁是班里最便宜的，当时就想，要不要换一辆。过了几年，就买了一辆大号的越野车，还是按揭的。

我们是幸运的一代，用更短的时间经历了他们曾经演绎的过程。然而，差距还是明显。140多年前，莫伯桑的小说《项链》，讲述了小公务员的妻子玛蒂尔德为参加一次晚会，向朋友借了一串钻石项链，来炫耀自己的美丽与殷实。40多年前，自己回老家要拿几包好烟来撑门面。显然，大家都已跨越了那个阶段。今天，我们还要用豪宅名车来证明自己的实力，那些发达国家应该也有过类似的阶段吧。

我们参加的一处景点是巴黎大皇宫（Grand Palais），位于巴黎香榭丽舍大道，是为了举办1900年世界博览会所兴建的。据导游介绍，这是为了证明法国的实力。1851年5月1日，第一届世界博览会在英国召开，占地9.6万平方米的展区中，展览用的桌子总长约有13公里，在23个星期的展览期间，有630万人参观。14000件展出品中包括了引擎、水力印刷机、纺织机械等现代工业的发展和人类焕发出的无限想象力。博览会引起全球瞩目，为大英帝国赢得了荣誉。为了不输于英国，大皇宫采用了当时最先进的建筑技术，以宏伟的中殿（使用了超过6000吨钢材），典雅的玻璃穹顶，高大的廊柱以及丰富的雕饰闻名世界。反观一百多年后，2024年的巴黎奥运会则因地制宜，开幕式在开放的城市空间举办，以塞纳河与沿河的建筑和桥梁构成天然的舞台，似乎没有留下什么值得记忆的建筑物。

　　国家的叙事方式很大程度上是民众生活状态的体现。一路所见，并没有见到多少建设的塔吊，高耸的大楼，宽阔的庄园。一座座静卧的别墅大小都差不多，一幢幢楼房模样相仿。房子差不多大，车子差不多好，其基础就是收入差不多，所谓的“橄榄形”社会结构。显然，一个贫富差距巨大的社会必然会引起人们心态的失衡，攀比、失落甚至仇恨不可避免。李鸿章有一副对联：“囊有钱，仓有粟，腹有诗书，便是山中宰相。身无病，心无忧，门无债主，可谓地上神仙。”据介绍，我们旅行的五国都是发达国家，居民的医疗、养老、孩子教育、失业救济都由国家负担，最低工资要达到中位数的60%。如果大比例的人收入差不多，自然就会静下心来，任尔东西南北风，房车面子大与小，我自逍遥尘世间，更加关注自身的生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