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壶记

阳子

<h3><br> 桌上冰壶这东西,初看不过是方寸之间的游戏,朋友邀我去试,我亦不甚在意。心想,不过是些老人家的消遣罢了,何足挂齿。然而既已答应,便也只得前去。 <br> 朋友的企业在回龙河,窗明几净,厅中设两长桌,上覆特殊材质,光滑如镜。两位从省城来的教员,一男一女,衣着整洁,态度和蔼。他们先讲规则,我听得心不在焉,只盼早些结束这无聊的差事。 <br> 初试几局,球总是偏离目标,或轻或重,每每引得旁人发笑。我亦笑,笑这游戏的简单与自己的笨拙。然而在老师的指点下,手渐渐有了感觉,球竟开始听话了。推球之际,屏息凝神,竟有几分射箭时的专注。 <br> 不知不觉间,窗外日影西斜。原以为只消半小时便可抽身,谁知竟玩了三个钟头。手臂微酸,额头沁汗,却浑然不觉疲惫。每当球滑向靶心,便有一种莫名的快意;若偏了,又即刻生出再来一次的冲动。这感觉颇似少年时沉迷电子游戏,只是手上少了按键,多了真实的触感。 <br> 最妙的是计分之刻。众人围拢,头碰头地计算,争论,忽而欢呼,忽而叹惋。那些数字忽然变得极有意义,一分之差,竟能牵动全副精神。我向来对数字麻木,此刻却为多得一分而绞尽脑汁。 <br> 休息时,老师说起这运动的好处:不剧烈,却要动脑;看似简单,实则千变万化。我点头称是,心里却想着下一局该如何布局。原来这&quot;微运动&quot;之名,实乃骗局——运动虽微,瘾头却不微。它如细水,不知不觉间浸润心田;又如蛛网,初不觉察,待发觉时已难挣脱。 <br> 今日已是第四次练习,与冰壶同好切磋琢磨,乐趣无穷,长进亦不少。偶遇疑难,便拨通老师电话求教。老师虽远在省城,却总是不厌其烦地解答,令人心生暖意。归途中,手指不自觉地在腿上来回滑动,模拟推球动作。路灯下,影子忽长忽短,我想起冰壶在灯光下丝滑的轨迹。朋友问我感受,我只答:&quot;有趣。&quot; <br> 桌上冰壶,不过是推球游戏,却让一群成年人如孩童般争得面红耳赤,乐此不疲。人之常情,大抵如此:看似平淡无奇之物,一经上手,便生出无穷意味来。 <br>  瘾之生也,其微如芒,其入如风,人未及觉,而已深中其毒矣。</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