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时常,时常想起我的父亲。</p><p class="ql-block"> 父亲离开我们快八年了。记忆或许会被时光的潮水冲淡,老年人常说“一般路是越走越近,而那条路(指人死后远去)是越走越远。”我深知,对我们这辈人而言,父亲是永远刻在生命里的印记,只是不知在儿子孙辈心中,这份记忆还能留存多少。但有些东西,注定刻骨铭心 —— 他的音容笑貌,他的勤劳坚韧,还有他那独一无二的性格品性。</p><p class="ql-block"> 岁月如刀,在我们的脸上刻下皱纹,也悄然复刻着生命的密码。我们也渐渐的老去。如今,回到家乡,人们看见我,总说眉眼间我有父亲的影子,母亲也说像!妻子更是一针见血:“不光是脸貌像,脾气里的‘犟’劲儿更像!” 细细想来,我的确遗传了父亲的犟脾气 —— 那是踏实做人的坚守,是认真做事的执着。</p> <p class="ql-block"> 今天,我就来说说父亲的 “犟”。</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 “犟”,最早绽放在青春期的觉醒里。他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那是个积贫积弱、动荡不安的年代。在饥寒交迫中,人们靠给地主帮工勉强糊口,老弱妇孺常常在家饿得眼冒金星,眼巴巴盼着在外帮工的亲人带一点儿食物回来填肚子。如此,我父亲曾跟我们说:“我在十四五岁就开始思考怎样当家为人,怎样才能有饭吃。”他知道要想有饭吃,就要勤快,要有打算。“家中有粮,心中不慌”。于是,他就想着开荒种地,刚开始,种点儿荞麦、海椒和蔬菜。接着,跟着别人学种庄稼。有时帮别人做事换活路(农村人相互帮忙劳动)。而我的爷爷奶奶认为这是瞎折腾——娃儿家,你做得成什么。这时,我父亲表现出了青春期的“犟”,硬是靠自己的规划与勤劳,让一家人有了一碗饭吃。</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父亲的 “犟”,更藏在做事的执着里。他虽只断断续续读了不到一年私塾,却凭借 “淘” (多请教人)之法,从识字到当村支部书记,一路都在不断学习。学打算盘时,我二舅教会他乘法,他自己琢磨出了除法,学成后竟反过来教二舅。他身上有一股 “犟”劲,不弄明白绝不罢休。也正因这份执着,父亲成了十里八乡的能人:除干好村的工作外,农活样样精通,木匠活儿能立房打家具,篾匠手艺可编背篼扎扫把,还擅长唱花灯、开财门…… 只要他认准的事,谁都动摇不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 “犟”,还带着大智慧与隐忍。作为共产党员,他当了几十年村干部,始终践行 “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了群众利益,他敢与县长、镇书记据理力争;若是自己有错,也会诚恳反思。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村和临村因水利纠纷引发群殴,彼时大姐二姐与邻村定亲,竟有人恶意揣测父亲 “把灌溉田的水都陪嫁姑娘了”。在一次群众大会上,面对一帮人的指责,父亲抱着年幼的幺兄弟,默默承受着误解。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上前和他们争辩,事后,我母亲说到这事儿,我父亲说,在那种场合,能说得清楚吗?我身为支部书记能和他们吵吗?你一个女子家,和他们吵可以,我不一样啊! 后来,这场纠纷惊动了市县领导,最终由上级政府妥善解决。</p> <p class="ql-block"> 父亲的 “犟”,更饱含着孝心与担当。他虽脾气倔强,却对长辈孝顺有加。1960 年3月,我爷爷病重离世时,因通讯不便,父亲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得知消息后,他回来痛哭一场,毅然放弃工作,回家守护饥饿中的家人。在他的带领下,一家人勤耕苦种,熬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母亲的舅舅,我孤寡的舅公,晚年一直生活在我家,受到父亲悉心照料,离世后也是由我父母操办的后事。即便在动荡的 “文革” 时期,父亲也冒着风险收留保护自己的老师,让老先生在我家住了很长时间。这些看似简单的事情,一般没有爱心和胆量的人是难以企及的。</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生光明磊落,勤劳却不莽撞,性格倔强却不固执。他的 “犟”,曾得罪不少人,却也赢得了很多人的敬佩。如今,他虽已离去,但那份不服输的精神,那份做人做事的准则,早已化作我们(家人们)生命的底色,永远激励着我们不断前行。</p><p class="ql-block"> 谨以此文怀念我的父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注:2025年4月23日父亲生日晚动笔,后断断续续的,于5月14日写成初稿,5月15日修改完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