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主之地（原创）

我本布衣

　　黄昏像一块浸了水的羊毛毡，沉甸甸地压着咖啡馆的玻璃窗。当我数着无数滴雨珠滑落时，你推开了那扇锈迹斑驳的黄铜门。雨伞尖在地面洇开深色花斑，像极了你脖颈上那颗浅褐小痣——那是我在去年初雪夜发现的秘密。

　　你照例坐在对角线的位置，咖啡杯沿残留着半枚唇印。新换的鸢尾香水和旧毛衣的樟脑味在空气里厮杀，搅得我喉咙发痒。隔壁桌的雏菊开得正好，花瓣边缘蜷着枯黄的倦意，像极了你指尖烟灰将落未落的弧度。

　　手机屏幕在桌面震颤出蜂鸣。我看见你低头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像一群垂死的蝶停驻在颧骨。玻璃映出我们交叠又分离的影子，像两尾困在鱼缸里的斗鱼，用鳃呼吸着彼此吐出的氧气泡。

　　“可能要下雨了。”你突然说。搅动方糖的银匙在瓷杯里划出漩涡，把我们之间三年零六个月的记忆都卷进去打转。我想起去年深秋你围巾上沾着的银杏叶，想起跨年夜你指尖蹭过的爆米花碎屑，想起上个月暴雨中你伞骨擦过我耳垂的温度。

　　乌云掠过橱窗时，你的手机又亮了。我盯着杯底最后一口冷掉的玛奇朵，看奶泡在褐色液体里溃不成军。雨滴突然变成透明的秒针，在玻璃上切割出无数道裂痕。我们的倒影碎成千万片，每一片都映着欲言又止的沉默。

　　霓虹亮起来的时候，雨停了。你起身时带起的风掀动我压在杯底的账单，墨迹在潮湿空气里晕开，模糊了那个早该作废的日期。门外行道树滴落的水珠砸在积水里，像有人在暗处轻轻鼓掌，为这场从未启幕的独幕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