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河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长江水在重庆的记忆里泛起涟漪时，总带着母亲鬓角雪雨的咸涩。外婆家门前的青石板还留着雕花门环儿的影子，十来岁的母亲 攥 着妹妹冻红的小手，看着父亲咳着血沫在病榻上咽下最后一口气。往昔出门儿就坐滑杆的外婆这千金小姐，跪在泥泞里学会给汽车打气、补胎，掌指上有血泡，有血迹，有茧子。孩子们大的帮妈妈给汽车补胎、打气，小一点的去捡煤和劈柴，生命来到这斑 斓世界，都得拚着力气去活着。</p><p class="ql-block">一九五一年的重庆码头，十八岁的父亲拂一拂軍帽上的灰尘，擦亮的红五星映着江水晃亮儿。他跟着队伍走进来凤的石板路上，那补车胎的姑娘眼光与兵小伙子的眼光，发生了热热的碰撞。军地联欢的礼堂里，母亲与父亲手挽手排练着节目，《采茶扑蝶》的旋律，使两颗有情人的灵魂紧紧拥抱在一起。</p><p class="ql-block">闷罐车摇晃着穿过秦岭，母亲用一小手绢，把父亲为国服兵役8年的转业费紧紧地包在里面，缝在身上的内衣兜里，身旁的皮箱里装着外婆给的红绸被面及不尽的叮咛和泪水。窗外呼啸的北风卷着雪粒子，把来凤十八岁姑娘的乡音揉碎成保定方言。父亲在保定电社扛梯子当电工，母亲在棉纺厂三班倒，在织机的轰鸣声里，四个孩子像春藤般在古城抽枝展叶。</p><p class="ql-block">我的练功褲总在母亲眼中绽开大口子，夜，母亲在昏暗灯光下给我缝补裤子，她指尖的老茧划过布料沙沙作响，伴着她心里盼着孩子们健康成长的心歌。月光从窗棱处越进，在那补丁上洒下温柔的音符，象在为母亲的心路照亮儿。</p><p class="ql-block">粮票在搪瓷缸底叮当作响的日子里，母亲总把白米埋在玉米下。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那年月粮油定量，我定量月只二十多斤，可我一月得消耗四十斤粮食。孩子们都在长身体，粮不够吃，母亲逢周日就骑上二八大杠，到城周边乡下赶集，买点玉米或麦子回来，逢年过节还枰些猪油、猪肉回来。有时去时天儿很好，回来时又刮风又下雪，可怜我母亲生孩子作月子落下的关节炎。哎，我那为了这家庭操碎心，累坏身体的母亲呵！</p><p class="ql-block">如今每当我路过修鞋摊儿时，总连想起母亲小小年纪吃力的给人家汽車打气、补胎的身影。母亲把苦难嚼碎咽进肚里，把慈爱酿成光，缝进孩子成长的岁月里，那浸透汗水的补丁，是我生命里母亲吟唱的慈爱的歌。</p><p class="ql-block">哦，月光里的补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