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屿寻光

刘奕成

清晨的轮渡犁开晨雾，湄洲岛像浮在海面的翠玉眉毛缓缓显现。海鸥掠过船舷，翅膀尖沾着咸涩的浪沫，同行的师妹扶栏而立，绛红披肩在风里翻卷如幡。这座被潮音浸润千年的岛屿，正以最古老的方式迎接我们。

妈祖庙的石阶被无数虔诚的步履打磨出绸缎般的光泽。我的手掌抚过花岗岩护栏，突然触到一道凹陷的刻痕——某年台风过境时留下的印记，此刻在指腹下微微发烫。

正殿前的青铜香炉吞吐着氤氲，檀香裹着淡淡的咸味海风，竟在眼角凝成水雾，莫名的泪流满面。仰头望见金身塑像垂落的慈悲目光时，忽然懂得那些世代渔人为何将性命托付给这抹注视：她衣袂间藏着渔火不灭的港湾，掌心纹路里流淌着永不冻结的暖流。

在湄屿潮音处，我们遇见守了三十年灯塔的阿婆。她指着石壁上风化的"天妃显圣"碑刻，说每当暴雨将至，岩缝里就会涌出带着檀香的海水。暮色漫上来时，晚课钟声与潮涌合鸣，飞檐下的铜铃将暮光摇碎成满地金箔。人们把写满祈愿的绸带系在古榕树上，那些朱砂字迹在夕照里明明灭灭，像无数搁浅在枝桠间的星火。

归程的船尾拖曳出长长的银练，暮色中的庙宇渐渐缩成海天交界处的一点金芒。有人轻声哼起《妈祖赐福》的调子，咸涩的海风忽然变得清甜。千年浪涌淘洗着相同的礁石，正如那些在惊涛中亮起的明灯，始终照着人间归航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