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晋博 览晋史 品晋韵 ——晋国博物馆游记

冰茶

一部春秋史，半部晋国史。一直想去晋国博物馆看看。

2025年5月3日，夙愿得偿，我与一众友人走进晋国博物馆，去了解那个国史600年统霸天下150年的春秋大国。早年爱读史，先读《大秦帝国》，开篇就是三家分晋开启战国时代，韩、赵、魏个个国力强盛，皆欲图霸天下，引领风骚。就想溯流而上，了解晋国兴衰。于是读了《贾志刚说春秋》，在历史这条河流的上游，我知道了桐叶封唐、假虞灭虢、唇亡齿寒、赵氏孤儿、割股啖君、退避三舍等等与晋国有关的动人故事，它们都是这条长河中奔腾的浪花，共同推动着这条历史之河滚滚向前。在晋国博物馆，我似乎重新捧起了这本书，于文物、文字、文化中阅读它的历史脉络，感悟它的文化精神，体会它的气质气韵。

晋国博物馆，位于山西省临汾市曲沃县曲村镇北赵村，是依托“曲村——天马遗址”修建的山西省首座大型遗址博物馆，是全国唯一一座晋文化专题博物馆，国家二级博物馆，是三晋文化的发祥地。

博物馆广场，三个晋字组成的牌坊，简练古朴，典雅别致，正对着博物馆大门。大门里的晋魂雕塑，远远的一股英雄气就摄了人的心魄。等待购票和讲解员的时间，我从大门上方开始初读它，中间的国君神情凝重，威风凛凛，两手指向前方，有种剑锋一指、所向披靡的威武和霸气，两旁的文武大臣和军士全是战斗状态，四匹战马扬蹄嘶鸣，有奔如飞电突如鲸的气势。高大雄伟气韵生动的雕塑，一下子把我们带入了那个金戈铁马、群雄逐鹿的时代。仿佛听得见銮铃铿铿兵车辚辚鼓角声声；看得见戈甲纷纷旌旗猎猎杀气腾腾，生动再现了晋国驰骋春秋、争霸中原的恢弘气势。我在太阳下久久地凝望，“晋魂”雕塑中间那位，是晋文侯还是晋武侯?是晋献公还是是晋文公？似乎不是某个人，但又好像是任意一位。他应该是历代晋君的代表，是这个王国的荣耀。

晋国博物馆以晋文化为主线，打造了晋国历史文化展、“曲村-天马遗址”发掘史展、晋侯墓地遗址展三个基本陈列展。跟随着讲解员的步伐，我们走进了博物馆，大厅有灯光、镜面元素的布置，恢弘壮阔，神秘幽邃，仿佛走了一个色调暗沉的境。“华夏故国三千载 风云春秋六百年”的展览主题，直击晋国的历史文化地位。历史文化展部分将晋国历史清晰地划分为五个单元，我认真品读“桐叶封唐”的传奇开端，感受“曲沃代翼”的权力更迭，领略“文公称霸”的雄才大略，了解“迁都新田”的战略决策，以及“三家分晋”的历史转折。按照时间顺序，再现了晋国从公元前1040年前后周成王封叔虞立唐到公元前376年“晋绝不祀”的600年历史。这些简短的文字，带我重新温习了多年前读史时对晋国的认知，脉络更加清晰了，认识更加全面了，理解更加深刻了。

一方馆藏，三晋之源。晋国博物馆有馆藏文物3000多件，其中有九件文物不许出境展览。文物是历史的见证者，是前人留给我们的第一手资料。史书可以含糊其辞，但沉默的文物却能带我们认识最真实的过去。晋国博物馆陈列着大量出土青铜器、玉器、陶器等珍贵文物。特别是晋侯鸟樽，它构思精妙，器型端庄，伫立回眸，圆润饱满。鸟首微昂，尖喙上扬，高冠耸立，凤眼圆睁，双腿粗壮，爪尖略蜷。凤尾下设一象首，象鼻内卷上扬，与双腿形成稳定的三点支撑。身饰云羽纹，华丽非凡，背上一只小鸟当作捉手，大鸟回眸，小鸟仰望，如同母子相亲，实在巧夺天工。整体造型写实生动，装饰精致豪华，令人惊叹。眼前所见只是仿品，真品在山西博物院，是山西博物院的院徽原型和镇馆之宝，被誉为“晋国之瑞”。铭文显示它是晋侯燮父的祭祀用器。

此外，还有叔虞方鼎、僰马盘、覐公簋，兔樽、晋侯酥鼎、青铜编钟等，这些青铜器造型生动，构思奇特，设计缜密，实为中国青铜艺术中罕见的珍品。尤其是晋文公为女儿出嫁专制的文公盘，一个洗手盘上面各种小动物造型栩栩如生，朴拙可爱，关键是还可以随着水的流动而转动，想不到晋文公一代雄主，在女儿面前也用心如此。加上陪葬墓出土的玉器、玉饰、金带饰等珍贵文物，真实展示了西周时期等级森严的宗法制度和上层贵族的豪奢生活。

第二部分是遗址发掘考古发现的过程。六七十年代以邹衡教授为代表的考古工作者，寻找、调查、发掘，拂去历史烟尘，揭开蒙在晋国头上的三千年面纱，让后人看到了一个相对真实客观的春秋大国。

晋侯墓地遗址展览复原展示了四组九座晋侯及夫人墓葬，以及三座陪祀车马坑。12处遗迹各呈特点，原汁原味地为后世再现了两周时期晋国的礼乐文明。晋献侯稣陪祀车马坑是目前我国发现的西周时期规模最大、陪祀车辆最多的车马坑，分两部分，一部分为马，一部分为车。导游介绍，这里有装饰华美的礼仪车、有功能完备的“装甲”车，一辆辆战车整齐排列，蔚为壮观，形成了气势恢弘的战阵。马坑里尸骨累累，匹匹战马骨架硕大，一字儿躺倒排列，透着悲壮，透着惨烈。我想像着它们在战场上风驰电掣般冲锋陷阵，带领主人赢得一场又一场战争，最终却不是战死沙场，而被活埋、或杀死殉葬，若英雄末路，令人脊背发冷。这些车马坑比秦始皇陵车马坑还要早600年。墓葬坑，有深有浅，有大有小，方方正正，棺外有椁，棺椁之放有置陪葬器物的空间，皆空空如也。人，终是历史烟尘中的微小一粒，是历史长河中的毫末涓滴，任如何牛虻虎步，威振天下，终将隐退，能留下半丝半缕的极是个别。博物馆，就是要让我们通过少之又少的遗存，了解它们背后的历史和故事，透过文物和遗迹，见史见精神。深切思考“我们是谁？从哪来？到去？”的人生哲学。

走出展厅，博物馆院内的文化展示依然是一个历史课堂。怕影响大部队行进，我一一拍了下来，留待以后细细琢磨体会。这里集中展示了晋建国600年的重要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剪桐封唐、燮父称晋、献侯东征、文侯勤王、曲沃代翼、献公拒疆、骊姬之乱，直到三家分晋，再次认识了那个霸业辉煌人才辈出的国家，那个金戈铁马群雄逐鹿的时代。

说起来，我的老家济源市承留镇曲阳村也与晋国有很深的渊源。在周襄王时代，那里叫阳樊。晋文公效法齐桓公拥戴周天子，助周襄王平子带之乱，立下大功。天子把阳樊城封赐给了晋文公。但阳樊人不肯归附晋国，晋文公派兵包围阳樊。阳樊邑守苍葛喊道：“德以柔中国，刑以威四夷，宜吾不敢服也。”传话给晋文说：“周王因为晋君能布施恩德，所以把阳樊作为犒赏；阳樊人怀念周王的恩德，所以不肯归附晋国。大家都以为君主将布施什么德惠来感化我们，使人们不生叛离心。现在却要拆毁我们的宗庙，杀戮我们的百姓，无怪乎我们不敢服从啊。君主如果施给我们恩惠，只要派遣官吏前来晓谕就可以了，谁敢违抗命令，何必调动大军！”晋文公听了这些话，认为是君子所言！于是同意让阳樊居民迁出，苍葛遂率阳樊居民迁往轵城。这也是我喜欢三晋历史的原因之一。

倘若三家不分晋，一统天下未必秦。曲沃之行，晋博之旅，阅读晋史，感悟晋韵，找寻三晋文化的源头，触摸有温度的过往，看见文明的进程，仿佛听见历史的车轮，轧轧演进，一往无前！博物馆序言的最后一句话一直萦绕在耳边：这就是历史的力量，每一串祖先成长的足迹，都能化作一页不朽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