閶門-姑蘇第一門

蒯榮華

穿越两千五百年的漫长时光，撩开那厚重如幕的历史篇章，阊门，这座由伍子胥匠心独运，专为吴王阖闾所营建的城门，自春秋时期起，便雄踞于古城西北一隅，以“通阊阖之气”的巍峨不凡之姿，稳坐姑苏八城门之首的尊位，不动声色地见证着这座城的兴衰荣枯，宛如一部无言的史书。苏州的故事就从阊门开始，千年姑苏繁华也从阊门开始。



阊门见证了苏州的兴衰变迁，还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商业繁荣，在明清时期达到鼎盛，成为全国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之一。明代唐伯虎笔下“世间乐土是吴中，中有阊门更擅雄”的诗句，淋漓尽致地描绘出了它的鼎盛繁华。清代《姑苏繁华图》也生动描绘了阊门至枫桥一带商贾云集、店铺林立的盛况。

20 世纪 30年代，阊门曾披上罗马式的别样外衣；2006年，又于遗址之上，以明清风韵重焕生机。而在2020 年至2024年的修复工程中，让“修旧如旧”的坚守，化为触手可及的沧桑质感，使阊门恢复历史风貌。

城门旁碑亭内立有“气通阊阖”碑。

碑上题额：清初修建阊门城楼时，曾以气通阊阖为匾额，相传天庭中有阊阖之门，故民间云，登此门可神游天宫。

砖石层层垒砌而成的城墙，宛如蜿蜒盘踞的卧龙，然而岁月无情，现存部分仅余短短几百米。城砖的罅隙之间，藤蔓岁岁萌发新绿，深浅错落的苔痕里，仿佛封存着唐宋的如烟细雨、明清的悠悠微风，那是岁月留下的独特印记。

阊门的水陆城门与水关桥静静伫立，青翠藤蔓垂挂桥身，斑驳苔痕爬上石栏。碧水中倒映着古朴桥影，浓密绿荫里沉淀着悠悠岁月。曾经的繁华已随梦远去，唯留眼前绵延的风景。

倚栏远眺，历史韵味与现代景致在此交融——老城墙沉淀着时光的丹朱，新景观焕发着蓬勃生机。

2025年的春风轻拂之际，阊门城墙重新敞开胸怀，迎接八方来客。

缓缓拾级而上，踏上登城墙的台阶，仿若步入历史的回廊。

台阶步道两侧都安装了扶手，更便利老年人群登上城墙。

阊门城楼矗立在岁月的长河中，雄伟的阁楼高耸入云，黛色的瓦片和飞扬的屋檐，透着一股灵动飘逸的韵味。

登临其上，行走在用石条铺就的城楼路面。站在城楼上向东眺望，东中市的市井喧嚣扑面而来：老字号店铺鳞次栉比，人潮如流水漫过青石板路。北寺塔的塔影与东方之门的幕墙相映成趣，恰似一幅古今交融的绚丽画卷。转身西眺城外，石路街区的霓虹与古运河的粼粼波光交相辉映，游船载着游人的惊叹，轻轻划过水面，远处虎丘塔若隐若现，似一枚岁月的书签，镶嵌在历史的长卷之中。

巍峨的城墙，雄伟的城楼傲然屹立在天地之间。厚重的砖石垒砌成坚实基座，精雕细琢的梁柱撑起华美顶檐，飞檐翘角间绿藤缠绕。站在这嵯峨的城楼上凭栏远眺，万千气象尽收眼底。

这座城门，绝非冰冷的砖石堆砌之物。它是姑苏的起始之源，是繁华的生动注脚，是漂泊者心灵的归处，更是一部鲜活的历史书卷。

楼梯口有“正在维修”的提示，游人暂不能登上顶层。

《登城门俯瞰西中市》

长街人似水，商帜竞繁华。

旧瓦承新日，通衢接远霞。

尘嚣藏古韵，兴废入流沙。

愿借春风笔，长描市井花。

遥想当年，这里曾回荡着金戈铁马的铿锵，飘荡过军营鼓角的余韵。商旅往来如织，车马络绎不绝，当年的繁华盛景犹在眼前。

而今太平盛世，更觉情意真切。看锦绣山河披新装，观人间万象展新颜。登楼共赏这城楼的古今风韵。

沿着城墙上南面的石阶而下，在出口内东侧的角落之处静静藏匿着1934年遗留的残垣断壁——小半截拱券门，历经1958年风雨的洗礼，已然成为民国记忆的珍贵切片，默默见证着时代的更迭变迁。

城门边侧门洞中间位置便是现在登临城楼后的出口处。走出城门的前方就是城外景观。

西向的城门面朝城外吊桥，城墙脚下立有“阊门遗址”苏州文保单位碑。

这是阊门吊桥。此桥跨阊门外城河，是沟通城内外交通的桥梁之一。近年重新改建成一座廊桥。

阊门外曾聚集丝绸、木器、药材等行当，清代孙嘉淦《南游记》称：“阊门内外，居货山积，行人水流。”清代画家徐扬的《姑苏繁华图》（现藏辽宁博物馆）以阊门为起点，描绘了乾隆年间苏州的盛景：舟楫塞港、商铺林立，印证了“吴阊至枫桥，列市二十里”的记载。

吊桥堍，古韵犹存的阊门“北码头”木牌坊，北码头民国风情街。

牌坊前面的抱柱联：南北水流通御气；东西市响接榜歌。

牌楼背面的对联用了唐寅的“五更市贾何曾绝；四远方言总不同”佳句。

阊门一带历来繁华热闹，尤其到明清两代，商贾云集，店肆林立，被《红楼梦》作者誉为“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暗写甄士隐家族所在的苏州繁华。甲戌本脂批更直接点明：“金陵十二钗正册中，贾府原籍姑苏阊门。”阊门商贾云集的景象或为小说中“十里街”的原型。

阊门水域，实乃五龙汇聚的风水宝地：沿河两岸上下风景秀丽，河道纵横，水流盘旋，绿浪回荡。京杭大运河奔腾不息千年，山塘河悠悠流淌，中市河穿城而过，南北护城河汇集于此。远处是五龙桥。

河西岸边，建于2012年的朝宗阁，其红檐倒映在碧波之中。这座为纪念“洪武赶散”而兴建的三层楼阁，是苏北移民寻根溯源的重要坐标。

山塘街从阊门脚下如诗如画般缓缓延伸开去，七里长街处处留存着白居易的遗泽。

唐少傅白公祠又名白居易纪念苑，坐落在山塘街街口。白居易任苏州刺史时，为疏通阊门至虎丘的水陆交通，主持开挖山塘河，修筑堤岸（即“白公堤”），形成后世著名的“七里山塘街”。苏州人民为了纪念其功绩，为其修建了白公祠。

白居易《登阊门闲望》写道：“阊门四望郁苍苍，始觉州雄土俗强。”足见当时阊门外的市井繁荣。

河岸边游船码头旁立有“阊门寻根纪念地”石碑。

明初，朱元璋为削弱张士诚旧部势力，强制迁移苏州富户至江淮（史称“洪武赶散”）。阊门作为水路枢纽，成为数十万移民的出发地。

朝宗阁是苏州山塘街起点处的一座三层红色八角亭，为纪念明朝“洪武赶散”移民历史而建，是苏北人寻根问祖的圣地。阁内展示姓氏图腾、迁徙路线等，门前刻有99个“根”字，象征认祖归宗，与山西洪洞大槐树并列为中国八大寻根地之一。

这是立于山塘桥附近的“七里山塘千年古街”题石。

山塘桥是山塘河上第一座桥，这里是七里山塘街的起点。

这是连接阊门与虎丘，被誉为“吴中第一街”的山塘街。

山塘街入口有御碑亭，乾隆御笔“山塘寻胜”。亭与碑是近年才恢复重建的。

碑文“山塘寻胜”四个大字，根据历史考证，这块碑并非真正的乾隆原迹，而是在2003年山塘街二期修复时，集乾隆的“山、塘、寻、胜”四字合成，并落款“壬午仲春月”（即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以纪念乾隆南巡时曾到访山塘街的历史。

御碑背面的这首七律诗，是乾隆皇帝在1762年第二次下江南时所作，表达了他对山塘街景色的赞美：

阊门西转历山塘，寻胜云岩春载阳。

嶊崣峰容真虎踞，荒唐剑气幻鱼肠。

司徒文学应称独，洗马风流不可当。

高处纵眸喜有在，近遥绿麦一方方。

壬午仲春月御题。

如今的阊门城墙重修开放，登楼可北望山塘街、南瞰古运河，时空在此交错。从伍子胥的剑影、白居易的堤岸，到曹雪芹的笔墨、移民的离愁，阊门始终是苏州故事最厚重的开篇。

感谢朋友们的关注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