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通山看花

桑葉青青

　　李广田先生写过一篇《花潮》的散文，描述的是圆通山的花如潮水涌动的意境，寄予他对美好未来的憧憬。而我该写什么呢？怕这一支秃笔不争气呀！

圆通山又名螺峰山，或许是圆通寺依山而建的缘故人们习惯性称其为圆通山吧。

吾妻阿姗说“每年二、三月圆通山花开的时候，总会前去观赏，那花团锦簇的世界，美妙无穷，人花相看两不厌。边赏花还可以边看昆明动物园的动物呢”。不曾想阿姗会用此形容圆通山花如海的胜景，趁着余暇闲情的整休日，我恳求阿姗带我也去领略感受何为花天花地的世界。

其实圆通山我去过几次，多在夏秋之际，春来相访却只有一次，那是十年前的暮春傍晚时分了，花凋谢怠尽，况且形单影孤，游兴索然。这次在去的路上我还振振有词的说：比较喜欢圆通寺，圆通禅寺历史文化积淀深厚，有孙髯翁写下“庄严世界还须佛，点染春光也要人”；许泓勋“圆通古寺树叠千，松柏青苍断复连”的诗词佳句；还有赵朴初先生挥毫的“梵宇耀滇池水月清华广度鱼龙登心觉，人间成净土香华微妙好因闻见证圆通”俊逸书法，那叫个棒！然而圆通山看花素来喧闹，会不会使人感到烦闷？阿姗撇着嘴瞪了我一眼嗔问道，“你真啰嗦，是谁非要想陪着我去圆通山看花来着的？

“白日曜青春，时雨静飞尘”，一场晴雨后，空气倍感清新纯净，花香欲烈。我们还在山脚，便嗅到一股密蒙花的浓香扑鼻飘来。

直通圆通山正门的路拥堵异常，我们从右侧小道进入。小道蜿蜒曲折，沿着青石板铺设的台阶一层层往上爬，步履维艰，但一想到观花的愿景即将达成，如释重负，无愁苦。在这条美丽的山路和阿姗一起走，有柔风轻轻拂面，树枝上残留的雨珠断续滴落拍打到发丝额头，再望天空朵朵白云漂浮变幻，一切是多么的怡然畅快。

　　圆通山海棠是不吝啬的，“繁枝容易纷纷落，内蕊商量细细开”，（杜子美《.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垂丝海棠逐步盛开，绵绵不绝，风姿绰约。张爱玲说“人生遗憾事，二恨海棠无香”。大概张爱玲没见过圆通山壮丽非凡的海棠花才发出如此愤慨之词吧！海棠的确没有香味，圆通山海棠的美似乎有无香味显得根本不重要。与海棠花互相争艳的是淡粉红色小巧玲珑的樱花，樱花略像桃花，花瓣却比桃花小得多，淡淡的芳香飘逸，这是不是也给我们有着“心静渐知春似海，花深每觉影生香”的效应呢？一阵风过，樱花落得满地皆是。我忽然想到《红楼梦》第23回里面一句“落红成阵”的词，用“落红成阵”比喻此刻情景，最贴切、最恰当。樱花飘落，如天女散花。花飘花落，飞舞满天，又不禁联想到黛玉手执花锄的执着率真，我随口吟唱着《葬花词》：“花谢花飞飞满天，······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半为怜春半恼春······花开易见落难寻，······，洒上空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我的心仿佛也随花飞到天的尽头了。

对花的感情，蜂蝶们表现得尤为真诚，花的世界就是它们的乐园。蜜蜂旋停花蕊，忙碌地采集花蜜，储存酿造春天的甜蜜。猴山里的猕猴更觉有趣，它们拾一片花瓣嗅来嗅去，多么可爱呀！花没有辜负春天的存在，始终抽出自己生命的活力，装点世界一片暖红。花的清香沁入人们的心房，荡涤灵魂，洗净俗气。

圆通山遗留着一些古迹，依稀有些模糊，城墙虽荡然无存，但明城墙砖的印嵌仍在，像诉说昔日的光鲜，站在这大片废墟中，我抚今追昔地瞻望，思忖联想这里曾经应有过雕梁画栋的朱漆阁楼。亭台、牌坊刻录着一些忠孝节义表彰的楷模。“治滇有善政，护国有奇功”的云南督军唐继尧葬在圆通山，唐墓的墓志铭书刻着唐公的丰功伟绩。抗日胜利纪念碑虽在动乱时期遭毁，纪念碑基石依然矗立着，不失给人肃穆感。赏花不忍看到岁月无情的斑驳，于是乎想到汤若士《牡丹亭·惊梦》的那句悲叹“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与我现在所见场景如此搭调。

黛玉葬花表现更多的是伤春惜春的思绪以及对命运难以掌控的无奈，李广田同样如此，他诗唱过：“春光似海，盛世如花”，可他鼓吹升平的太平盛世没有多久的日子，等待他的还有一段冷雨凄风的动乱岁月，他只能向往未来美好生活。而当下的我们是幸运的，多情的昆明使我与阿姗相逢、相知又相恋。流浪的灵魂得到了安顿，漂泊的游子不再寂寞。喜逢真实的盛世，我们才能够感受和体验这份幸福！

“如果能把圆通山所有的花画进一幅画里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呀！”阿姗看花是不是着了魔怔，说这样的傻话、痴话、呆话？把花画进画里还不如老舍先生说的那样“何时买得田千倾，遍种梧桐与海棠”，我打趣的问她：“你看花如此着迷，看我呢？”阿姗直抒胸臆：“讨厌，你丑。花才好看！”

夕阳的余晖给昆明披上一件彩衣，夜幕慢慢垂下来，我们只能犹豫不舍地从圆通山离开。

2016年2月27日昆明中苜蓿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