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吓的母亲（冉崇君）

画家冉崇君

我的老母亲陈汝珍是幸福的，可老母亲去年前否认她“幸福”两字。她说，如上天让我再活一次，我绝对不给你几姊妹当妈了，我给你们姊妹当妈是一个个受惊吓过来的，我宁愿给平凡的儿当妈，一生过个安稳的日子，我老来这点幸福，住这个你们叫的总统房算啥子喽，哪能抵当我为你们受的惊吓和苦累哟。

老母亲去年的话，今夜我慢慢回忆她受惊吓苦累的由来。

大哥冉崇继初中文化，在文化大革命是达县造纸厂造反派一个战士，因几个战士在宿舍聊天喝酒，其中一个人看见墙上毛主席和林彪画像有两个洞(外面凉衣竹杆穿进来造成的)就被举报，大哥一夜之间就成了反革命被抓，判了5年刑进了监狱，全家人一下成了反革命家属，母亲成了反革命母亲，在石桥乡一直低头过日被人背后指指点点，大嫂被造纸厂开出，带着不满一岁的孩子冉海波来到石桥家，家中生活极端艰熬，又添两口，这担子全压在父母身上。

后面的姐和哥们背着有反革命的罪名，就不准升学，才小学文化的一个姐两个哥被强行弄去当知青。

我读小学期间怕同学打我这个反革命弟弟，我衣服胸前戴上几枚毛主席像章。

大哥出狱当了一年搬运工，七九年才平安返回厂。

母亲曾说，那5年我是白天当黑夜过日。

二哥冉崇旭小学文化，爱写爱画，在达县搬运社当搬运，文化大革命中被借调运输公司造反派整天写大字报播喇叭宣传，文化大革命结束被政府捕进去学习交待反革命罪行长达半年。这半年母亲在石桥老屋边打衣服边听喇叭，喇叭隔几天就念一批被判刑犯人的名字，母亲都立即放下手中活，跑到小喇叭前，用耳贴着喇叭听，每念一个名字前母亲周身颤抖。

母亲曾说，我现在的心脏不好就是那半年听喇叭声造成的。

三哥冉勇小学文化，十几年前因生意上的事，打了达县建设局局长，把局长打进了一医院（此局长后来因贪污被判了5年刑），而三哥被公安抓进去关了三个月。

母亲曾说，那三个月我一直呆在家里，头都不敢伸出窗外，怕被人看到。

我，冉崇君，高中文化九三年我在四川美院进修，我暑假回家正遇全国严打，公安为凑犯罪人数量把我也抓进去，说我是卡拉ok法人，要承担什么责任，我被看守所关了一年零八天才放出。（出来写了，<半步阳光><张英><足球><口l红>等二十多个里面震撼的真实故事。

母亲曾说，这一年零八天我当死一回。

除姐姐冉月（小学文化）外，我们四兄弟都给母亲带来不亚于汶川大地震亲临震中映秀的惊吓。

过后大哥，三哥，我的婚姻变故又使父母好多年失眠伤心，父母像婚姻变故大火中奋不顾身的老消护员，一边打骂儿子，一边劝说媳妇，就这样冲进冲出，虽然满脸憔悴全身创伤，但是有决死一战扑灭这场婚姻变故火的精神。

记得我婚姻还未变故前，曾多次随老消防员父母一起带着仇恨翻山越岭踏桥过河去踢哥哥租的房子的房门。

有一次我劝父母说，你们都七八十岁了，不要坐火车跑那么远去寻找哥和她……父母还是冒着风雪去了，几天回来父亲在大北街见我举起右手说，我们胜利了。没隔半个月听人说哥与她还是手牵手街上走。说我们胜利了的父亲一下无语，上下嘴唇紧紧着。

我的婚姻变故中，父母多次去找孙子的妈和外爷外婆，但都失望而归。

（写到此，床上爱人李小梅对我说，家里事你又乱写乱发一天没明堂，你要写要发就写明别哈，我不是小三，你离婚后两年我俩才认识的哈。）

一切都过去了，老母亲的幺儿（小儿）的我都五十几了，个个都走向老的桥上，桥下河的水平静了，平静的几姊妹慢慢回忆自己闯下的祸，虽然这些祸由法律不全的国家负有主责，但母亲常说，人哪个不犯错误哟，国家也是个人，它也会犯错误。

一生受惊下的老母亲，一生勤劳，节约，聪慧，大义，她不但宠爱现在媳妇还时常在电话中关心变故的媳妇，去年给5姊妹家庭分，别赠了4万元，这就是一生想儿女想钱的老母亲。

所以，无论我们姊妹现在对老母亲多么好，就是让老母亲住上月球上的总统房，请吴刚常娥来侍候也弥补不了我们姊妹带给老母亲的惊吓。

2017.1.29于达州凤凰国际大酒店

冉崇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