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大亚湾畔的沉静课》默斋主人原创散文</p><p class="ql-block">大亚湾的海水是薄荷色的，浪头卷着细碎的白沫涌向沙滩，又退成一层薄绡铺在礁石上。我常坐在延伸入海的栈桥尽头，看渔民把刚剖好的海胆摆在竹匾里晾晒。咸腥的风穿过木麻黄树沙沙作响，那些针叶状的枝条总让我想起老妇人梳篦上的银丝。</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那日退潮后，我跟着一位赤脚的老渔民往礁石滩深处走。他弯腰时腰间的竹筒晃荡作响，黑褐色的皮肤上沾着盐粒结晶。"后生仔，看这潭水。"他蹲在青灰色玄武岩围成的浅洼边，浑浊的水面浮着几缕藻荇。老人用椰壳舀起半瓢水，泥沙在棕褐色的容器里翻涌，"若你总摇它，水就浑着；若由它定着——"</p> <p class="ql-block">我们守着这瓢水静坐。仙人掌在岩缝里投下锯齿状的影子，海蟑螂匆匆掠过发烫的石头。当最后一丝波纹平复，泥沙果然沉降成底层的赭色薄毯，清水浮在上头，竟能照见云絮游走的轨迹。</p> <p class="ql-block">"人心也似这般。"老人把澄澈的水倒回大海，指节上的贝母戒指泛着虹彩，"城里来的后生总带着手机嘀嘀响，眼睛比招潮蟹还忙乱。"他笑出缺了门牙的黑洞，说去年台风季有艘渔船在霞涌码头搁浅，"越是急着扳舵，船越往暗礁里扎，最后大伙儿索性抛了锚，等潮水自己涨起来。"</p> <p class="ql-block">栈桥下的寄居蟹正背着螺壳横移，浪花在它身后织出蕾丝般的白边。我忽然想起地铁里永远滑动的手机屏幕，会议室此起彼伏的消息提示，还有深夜里辗转反侧时，脑海中沸腾的万千念头。或许真该学学这海湾的智慧：当潮水退得太急，就坐在暖热的礁石上，看沙粒慢慢沉淀成金色的星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