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楼下公园里的草坪上，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一株枸杞。</p><p class="ql-block">它在绿化树木与杂草的混合里，努力地向上生长着，为了采得那点阳光，它循着有限的空隙努力伸长着枝蔓，致使孱弱的枝条有些弱不禁风耷拉着头颅，淡青的叶片上，似乎是覆盖上了一层白醭，那也许是一种天然的抑制它生长的病毒，使得叶片没有了应有的翠绿。</p><p class="ql-block">看着这株久违了的枸杞，我的思绪如同蓝天上的白云，轻轻地飘逸到了童年那久远了的岁月。</p><p class="ql-block">枸杞是一种药材，但对于孩童时期的我来说，它的功效及用途却是一无所知。只知道收购站收这个东西，就像收鸡蛋、蝉蜕一样。知道卖了这些东西，就能换取几毛钱，就可以买自己心仪的东西。铅笔、橡皮，抑或五分钱一张的大白纸，裁成32K的纸页，用纸捻子订起来，就是一个舍不得用的练习本。当时，供销社里也有好看的作业本，也有带图案的信纸，那是价格不菲的东西，在商店里自己只是瞟一眼曾未奢望买过它，因为手里没有轻易买下它们的钱。只有学校统一发放的作业本里才能见到它，那是学校订购的，价钱也早已包含在了书杂费里面。</p><p class="ql-block">钱，在那个年代里，是求之难得的东西。父母常年累月风餐露宿地劳作，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辛辛苦苦干一年，到头来却是“水中捞月一场空”。家庭日常花销就是卖头猪，卖几只鸡，或是几个鸡蛋。所以，缺吃少穿早已司空见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业已是常态！哪有闲钱满足我们这些孩子的需求？</p> <p class="ql-block">父母攥着热汗白流换取的那几个钢镚，用项多着呢！自己头痛发烧曾舍不得打针吃药！大多时候，就是物理办法自己调理疏通一下，捏捏、搓搓、按摩按摩身上的穴位。我的母亲就是一位按摩推拿高手，那些感冒发烧的人，找她捏捏头颅、脖颈，搓搓前胸后背，不用几次就痛消烧退，康复如初。父母省吃俭用，手里那仨铜俩板舍不得花一分一文，手拿把掐地能攥出火星子来，哪能舍得给孩子们买这买那的！</p><p class="ql-block">那时候，我们小学到了高年级，就由石板、石笔，换作了钢笔、铅笔和本子，这些易耗损的书写用品，需要不时地添补，但父母由于吝惜那几个血汗钱，总是难以满足我们的需求。因此，我们只好凭借自己的能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p><p class="ql-block">为了赚取零花钱，我们挖枸杞的根，捡拾蝉蜕、拔青草、拾野粪，便成了我们乐此不疲创收的好项目。</p><p class="ql-block">枸杞大多生长在沟渠、路边，或者是坟茔之上。我们见到以后，就用挖菜的铲子把它的根刨出来，回家后，用木槌轻轻砸枸杞的根茎，使其皮和骨分离，然后，把根皮晒干，放在纸包里小心翼翼地积攒着。等攒的数量差不多了，就徒步到七八里路之外的收购站卖掉，换取自己梦寐以求的零花钱。</p><p class="ql-block">挖枸杞也有一定的风险。因为枸杞它往往生长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尤其是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墓地里。</p> <p class="ql-block">一有空闲，我们几个发小挎起筐子就飞向了田野。突然有人说，我们到西荒的坟地里挖枸杞去？大家一呼百应，齐声喊好。于是一个“冲啊”，撒开脚丫子就直奔西荒那片墓地。眨眼的功夫，我们几个小孩子就来到了汶河东岸那片树木蓊郁的林子里，这片树林是防风固沙的沿河林带，绵延河流几十里。树木遮天蔽日，地面杂草丛生，而且灌木密集，到处是荆棘。那些蓟子一根根的尖刺时常划伤我们的双腿，透过鞋子针样扎着我们稚嫩的脚丫，直痛得我们龇牙咧嘴，泪流满面！但一想到书店橱柜上摆着的小人书，还有商店里那些文具、糖块什么的，这些痛再厉害，也能忍得住！</p><p class="ql-block">我们穿梭在一座座馒头样的坟堆里，睁大眼睛搜索着杂草中隐身着的枸杞。沙坪上也有，它们生长在沙土里本来很好挖，但只是周围到处是荆棘，地下各种植物的根又相互勾连交叉，挖起来就不容易了。</p><p class="ql-block">枸杞的枝条较长，叶片碧绿如洗，秋天里，生长多年的枸杞常常结有红红的果实，密密匝匝地，非常鲜艳好看，只是生吃不得。脚下杂草碎叶里，也时常惊起各种各样的小动物纷纷逃离，野兔、雉鸡，青蛙、耗子，应有尽有。但我们并不忌惮它们，我们怕的是蛇，虽然并没有毒蛇，但那些“大花蛇”、“小风稍”也足以吓得我们浑身汗毛直竖！听大人们说，“小风稍”能在麦田里的麦芒上飞跑如履平地，我们怕的是万一它缠住了我们的腿，用手不敢拿，抖擞又抖擞不下来，那可怎么办？虽然不曾发生过如此事故，但我们却经常听到草丛里窸窣的声音，看到过各种各样的蛇四处逃窜。有时候我们正起劲地挖着，突然感觉沙土里软乎乎的有东西，不等我们反应过来，一只癞蛤蟆眨巴着眼睛睡意惺忪地走出来，我们常常会误以为是蛇，吓得心如撞鹿，胸腔里那个小心脏就要蹦出来！</p><p class="ql-block">不知不觉间，暮色已经悄然笼罩了这片树林，白茫茫的云雾缭绕其间，给这片树林平添了一层模模糊糊的神秘感。一座座坟墓如同一个个蹲伏着的野兽，我们也该打道回府了。说不定母亲早已做好了晚饭，正担心着我们的安全，或者父亲也早已积聚了满腔的怒火，正等着我们回家后轰然爆发呢！</p><p class="ql-block">我们心有余悸地离开树林，朝着回家的路上走去，时不时地还回望一下那些半开放式的墓穴（无墓主而坍塌），怕有什么鬼魅跟上来。再看看自己筐子里的横亘着的枸杞的根，隐隐约约仿佛变成了那些心心念念的好东西，在眼前飞虫般地翻飞腾舞，恍若天上那几颗璀璨的星星还闪着光亮呢！</p><p class="ql-block">到了家里，小心翼翼地看着家人的脸色，讨好般地把筐里的草菜抓给圈里的猪，再抓一把扔给“嘎嘎”叫着的栏里的鹅。洗了手，怯怯地挨近饭桌，准备迎接父母的数落或者是一顿严厉的惩罚！</p><p class="ql-block">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大家都默不作声，静得能听到月光流淌的声音！母亲温和地给大家盛着粥，父亲黝黑的脸膛也没有愠怒的模样。待等大家都已落座，吃起饭来，父亲才慢条斯理地说：“出去拔菜，不要回家太晚，免得家人不放心。需要买学习用品，或者书籍，就和我说，我会尽力满足你们的！”我伸手去接母亲递给的煎饼，看到她的眼里蓄满着泪水，几乎将要流了出来！</p> <p class="ql-block">除了挖枸杞，还有很多创收的活动。捡拾蝉蜕、拔青草、拾粪，有的我们卖给收购站，有的卖给生产队，以此换取几个钢镚、纸币，接济着家里经济的拮据，满足着儿时的学习所需和味蕾的渴求！</p><p class="ql-block">儿时的记忆已成为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都已被尘封在了心底，蒙上了年代久远的印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