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峰寺

任刚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近来网络上频现秀峰寺的身影,这座隐于上虞深山中的庙宇,因依山而建的恢宏建筑群,被网友赋予“江南布达拉宫”的美誉。妻子常听我说起西藏布达拉宫的壮丽,却因海拔三千便会引发高原反应而难圆雪域之梦,听闻上虞有座海拔仅六百米的“布达拉宫”,便心心念念想去一探究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从绍兴城区出发向东,沿104国道行至上虞章镇,左转进入县道后再右转入乡道,不过一个多小时车程,便抵达秀峰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然秀峰寺在村口溪流对面那条水泥路的山上,自己想当然地进了村,盖因这一路习惯了柏油路而被引进村里的公交终点站。后来才发现,秀峰寺坐落于村口溪流对面的山上,无需涉水过溪,在村口直接从柏油路转向水泥路,便可盘山而上。可导航总是在走错一段路后才提示调头,果然,身后一辆宁波牌照的白色奥迪也跟着拐错了方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上山的水泥路狭窄曲折,两车交汇颇为艰难,据说全程需历经六十八道弯才能登顶。路面多有破损,斑驳的痕迹诉说着它的年代——这是上世纪末的产物。可“白改黑”工程已推进数十年,这条白色水泥盘山公路却依旧保持着原貌,不知是何缘故没有改成黑色的柏油路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秀峰寺所在的山名为堆高山,寺院坐落于一处山岙之中,因对面有一秀峰而得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追溯其历史,这里原本是座庵堂,始建于明崇祯三年,距今已有四百年光景。与众多古刹命运相似,它也曾毁于岁月,如今所见,是重建的模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下车仰望,寺院气势扑面而来。依山而建的殿宇楼阁层层叠叠,虽错落却有序,中国红的主色调中透着金碧辉煌,宛如高山之上的仙境,令人叹为观止。建筑群中竟有大小两个湖泊,仔细端详,原是由水库改造而成的放生池,如今却成为秀峰寺的一大点睛之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站在高处俯瞰全景,秀峰寺占据了堆高山朝北的大片山岙,西北方向的山下便是秀峰村。放生池位于寺院中央,入口虽有几处,却均在池西。推测旧时的庵堂便在入口处,毕竟水库多建于农业学大寨时期。当庵堂扩建为寺院、地皮渐显局促时,寺院将水库纳入“版图”,并向东北方向拓展,将水库围于中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北向高处向东望去,视线尽头是远处山上一座已封顶的圆形建筑,若将其算入,水库便偏居寺院西侧了。这般规模,难怪敢称“江南布达拉宫”。</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成就这番伟业的,是太师释行吉。这位来自上海的尼姑,因梦中得见堆高山,便不远千里来此落脚。她依照梦境,将小小的庵堂扩建为如今的秀峰寺。三十年光阴荏苒,她虽实现了梦中的蓝图,却留下些许遗憾:部分项目仍在施工,最早建成的建筑已开始翻修,而大师却已于四年前(2021年)示寂,灵塔静立在放生池东边广场的北面。“示寂”与“圆寂”不同,前者强调离世时的教化意义,后者则是修行圆满的涅槃之境,恰如“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意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凡成大业者,总被后人敬仰,甚至神化。传说太师因梦结缘堆高山,或许便是被神化的故事之一。寺内有一展厅详细介绍了她的生平:1948年,她生于上海浦东陈姓人家,九岁便出家为尼。虽是女儿身,却曾赴少林寺习武,此后云游四海,足迹遍及五台山、洛阳白马寺等地。1994年,四十六岁的她云游至上虞,见堆高山上仅存三间破屋的秀峰庵,心中弘扬佛法、教化众生的宏愿被点燃,遂决定在此重建庙宇。这一善举得到了政府和当地民众的大力支持,1996年,经政府批准,庵堂复建并更名为寺,这才有了今日的秀峰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寺门口,与一位和我年龄相仿、手持对讲机的保安攀谈,得知入口处的大雄宝殿便是当年那三间破屋所在。旧时这里是生产队的大食堂,后来改为制茶工场。破屋上方原有三座水库,如今的放生池便是由其中两座挖通而成,故而面积格外开阔。这些水库均为益峰村(即如今的秀峰村)村民所建,当年可是农业学大寨的先进典型,全县兴修水利现场会就是在这堆高山水库召开的,队长冯小木(音)还曾赴北京参会。原以为绍兴的学大寨典型只有上旺大队及王金友,不想竟还有益峰村的冯小木。见我面露疑惑,保安笑道:“你若不知冯小木,他儿子你必定知晓。”说出大名,竟是我们的市领导,这一趟,倒是意外收获了一段乡土掌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归途中不禁思索,这藏在深山幽谷、距章镇尚有15公里的小山村,竟如此人杰地灵,也难怪山上的寺院能建得这般气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只是秀峰寺的未来走向,却令人堪忧。以现有设施,说它能办佛学院吧,可能性不大——毕竟规模更大、更考究的柯桥兜率天宫都未能办成,此处就更难了;走文旅路线吧,虽然眼见一辆辆大巴载着游客前来,导游们高举小旗引领游览,但这里缺乏沉淀的文化底蕴。故事唯有太师释行吉一个,没有历代名人“到此一游”的典故与墨宝,游客也就多是“到此一游”便罢,难有回头客。更关键的是,文旅运营的意识尚未到位:寺内随处可见清洁工具,承担清洁工作的多是未经培训的义务信徒;中午吃斋饭,需先去“流通处”购票,每人10元,排队领餐时竟出现无饭可打、需等蒸饭熟了再继续的状况,可见“流通处”与斋堂之间数据未互通;打饭勺菜的也皆是善男信女,没有统一着装,不戴帽、不戴口罩,嬉笑着递出一盒盒斋饭,显得颇为杂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太师释行吉诚然是位化缘的高手,可她留下的这偌大寺院,却像是一个待解的命题。秀峰寺,究竟该何去何从?</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