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寒的美篇

水寒

母亲的手工活

古稀之年的母亲，做起手工活来依然溜熟，一会儿功夫缝出针脚平整的枕套。

谈起母亲的针线活，我总会忍不住炫一炫。尽管生活在农村且家境贫寒，手巧好面子的母亲总是把我打扮得时髦高端和城里娃丝毫不差。大红底绣花围兜，千层底布鞋佩饰各式绣花，粉雕玉琢如洋娃娃惹得下放在村里的上海知青争相捧抱。秋冬季节穿着夹裤棉裤棉袄罩褂粉嫩小细花明媚鲜亮。我们家坐的圆形烘火桶里塞得满满的妈妈纳的千层底鞋。流行轮胎和白色塑料鞋底，家里摆满了各式胎皮塑料底鞋，给十一二岁的我缝制最新款半高跟布鞋。

记忆犹新一件事，我大约六七岁时，宗簇里有位老奶奶过世。母亲负责张罗厨房饭菜，一会儿功夫缝制一双漂亮的绣花鞋给老奶奶装裹。我的童年跟在外婆身边生活，看见母亲给外婆做了很多款式新颖的尖头布鞋，外婆缠过的裹脚脚背高突而且小趾骨折断，穿绣花鞋显得匀称饱满。母亲闲不住也从未得闲过，父亲体弱多病，身下是嗷嗷待哺的儿女女，肩膀扛起家庭的生活重担，作田种地割草煮饭浆洗，屋顶瓦片破缺上房捡漏无所不能，手头更是从不停歇的针线活。家里有一本类似毛泽东选集的厚书籍，每页夹着母亲剪裁新颖别致的鞋样花样的。入秋以后风夹带萧瑟，母亲开始准备纳鞋底的材料，整扇门板用煮饭米浆裱糊厚厚的碎旧布料。

母亲善于学习，只上过一年学，教她认字只要一遍就能记住，懂得触类旁通探索思考，和母亲交往过的人都钦佩她聪敏果敢。从农村搬迁到小镇生活，妈妈买了一台缝纫机和几本裁剪样书，自己搁家比比划划几天，便裁剪缝制出一条长裤给我穿。上初中那阵时间，流行港澳剧，班里有同学仿港澳风穿戴，一顶清新的湖蓝色鸭舌帽飒飒英姿，我回家和母亲絮叨了几句，两天后我便拥一顶出自母亲编织的和同样一样酷酷的帽子。岁月的风霜蹂躏着娇小的女子，她的丈夫和幼女都被病魔夺走的，她坚强不屈地和命运抗争。初嫁户口从娘家迁出，失去入党名额，以及后来家人因病家财散尽负债累累，赊借租屋搬迁挪移几十次，湖蓝色帽子的湖蓝色和裤子的铁锈红以及夹满鞋都只能存续于记忆深处。远离尘世的人和物都值得忆起。

九十年代随着社会不断进步，厂家机器生产鞋子，衣服亦是大批量缝纫。遭遇厄运母亲领着一双儿女正在历劫，营蝇苟延但求温饱裹腹。娘仨，挤在租用几平方米的简易房用，日杂商品的售卖兼起居饮食一体化。夏天马路牙子睡满了沿街店铺的商户，拖拉机的轰鸣路人的谈话声，邻床的呼噜蚊虫的嗡鸣一古脑儿塞进耳朵鸣，梦里是扒手的抢夺小偷的盗掠城管的粗横充斥脑海。缝纫机失去展示的空间，强者不因逆境而自弃，稍微有点空闲喘口气的母亲，买来几毛本毛线编结大全书籍。毛线可长可短线球可大可小随时可编织，母亲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编织毛线衣，织了数不清多少件毛线衣，我们全家老少穿着各种款式新颖的毛线衣，经济拮据时帮别人编织赚手工费贴补家用。母亲缝制的黑灯芯绒面料胎底鞋，我用青春的脚步走南闯北遍及大半个中国。

母亲年轻时参加民兵训练枪法精准环环打中靶心，眼法准的人手也灵巧。后来，比我小十八岁的妹妹考上余干重点高中，我极力建议小妹去临川一中学习，名校学习氛围浓考大学的胜率高。小妹在临川一中上学期间，母亲陪读还带了几个学生搭住赚伙食费，料理他们起居饮食之余又绣起十字绣和钩织拖鞋。完成陪读任务的母亲，照常经营烟酒副食品生意，店里闲散时，她便揽起织虾笼和给衣服厂絮棉等手工活。

岁月不败勤奋好学之人，母亲如常青藤，从未停歇手工活。